“钰蘅,你从出生便离开我身边,并非我所愿。我恨贺兰开霁,恨整个贺兰氏,但你是无辜的,我从未厌恶过你,在阿娘心中,你永远干净无瑕。”
这些黑暗沉重的真相,已经围困贺兰怀滢百年,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说出,没想到,自己竟会被年幼的亲儿子逼出真相。
她走向贺兰陵,蹲到他身边轻轻抚摸他的面容,温柔道:“我没有做错什么,你也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贺兰开霁,是贺兰氏。答应阿娘,不要做傻事好吗?”
贺兰陵沉默。
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抬手去抓贺兰怀滢的手背,在她掌心轻蹭低喃,“可是阿娘,他会耗空你。”
炉鼎之体如烛,燃烧自己照亮他人,贺兰开霁一心升道,总有一天会榨干贺兰怀滢最后一点价值,他怕她等不到天道开眼的那日。
“天道帮不了你,若它当真有眼,便不会由他们折磨你至今、还让他们好好活着。”
既然如此,那他们为何不自救呢。
“你想做什么?”
“我想……帮阿娘完成心愿,替天道惩罚恶鬼。”
林飒飒沉浸在这段记忆中,直到眼前的场景忽然被焚毁湮灭,她发现自己站到了空旷的山中,头顶是大片大片的血海,阴沉压抑,这景象莫名让她眼熟。
直到,她再次看到贺兰陵。
不再是他八岁的模样,少年身形抽长腰身极细,精贵的华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单薄,墨发披散肤白眸黑,已经收敛了先前的孤傲冷淡,看起来有些温和无害。
看到他这副模样,林飒飒霎时想起自己何时见过这样的天色,是在她六岁那年,林扶风消失数日时。
一等血红的天空退散,林扶风便将贺兰陵领回了宗门,那时的他便是这副模样,唯一不同的是,此刻的他额间还没有那抹血红法印。
山间的风夹杂着浅浅的血腥气,山下严阵以待天魔的降临,而山上好似是被人遗弃的独立空间。衣摆轻轻荡起,贺兰陵每步走的稳当从容,丝毫不惧怕越压越低的血空。
直到跟随他走入荒芜的深山洞穴,林飒飒才发现他指尖捏着一张画满密密麻麻血纹的符纸。在山洞中,有一个巨大的圆盘还有数根链条,链条中心包裹缠绕着类似树枝一样的东西,贺兰陵在圆盘前站定,施术将手中的符纸封到锁链中心。
“冥冥九幽,天地浩浩,吾祭邪符,奉血躯魂灵,召临万千邪魔之主……”他低低念出一段咒术,字字惊心,绝非正统符箓之术。
这是……引邪咒吧?
林飒飒长这么吧,从未接触过这种邪门东西,不由往后退了两步。
很快,有黑气从符咒中渗出,空旷的山洞中出现缓长幽幽的吐气声,嘶哑问着:“是谁,将吾召唤来此。”
贺兰陵负手而立,“是我。”
“竟是一个小儿。”天魔业刹狂佞发笑,“你好大的胆子,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贺兰陵望着符咒中翻滚的黑气,轻掀长睫,“我自然是在救你。”
天魔刚刚出世苏醒,正被四尊联合道君一同围堵,力量还未完全恢复,无力应敌。若非贺兰陵的召唤,恐怕它早已被困在贺兰开霁布下的天罗地网中,哪会屈尊受个孩子招引。
业刹问:“你想要什么?”
贺兰陵道:“我要你的天地之力。”
“哈哈哈哈哈可笑。”业刹放声大笑,符纸中的黑气越扩越大,逐渐缠绕在贺兰陵周身,一团黑气凝出骷髅鬼脸,阴森森盯着他问:“黄口孺子,贪念不小。”
“吾的天地之力,岂是你说拿就能拿得!”
贺兰陵脊背挺直而立,他无畏与鬼脸对视,忽然勾唇笑了下,“说的也是。我要,你怎么会就给。”
业刹隐约察觉不对,暗惊自己竟落入了一个小儿的陷阱中,可惜它是被贺兰陵召唤而来受了他一滴血,暂时无法对他出手。正要怒极逃离,贺兰开霁与林扶风追寻到此,业刹逼不得已只能附在贺兰陵身上,夺了他的身躯以他之体对敌,惨败而终。
邪魔入体扎根,这个时候要是强行将业刹从贺兰陵体内抽出,会伤及他的性命,何况,天魔不死不灭,一时将它打散,它总有一天还会卷土重来。
为了护住贺兰陵的命,也为了永久的封印天魔,贺兰开霁只能联手林扶风,将业刹封入贺兰陵的体内,并教他净化邪魔的咒术,一点点消磨净化体内的天魔,自此,贺兰陵额间多了殷红的法印。
他醒后,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昏迷前还在寝宫,再恢复意识就是在这山林中。众人也未多想,毕竟,他只是一个孩子,谁也不会认为他有能力召唤天魔,而且他这样做也毫无意义,还会搭上自己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