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公眯起眼,看向刘向。
这段日子以来,楚国公最信任的就是刘向。他从未怀疑过刘向的忠心,尽管他现在谁都怀疑,却唯独信得过追随他多年的刘向。
但是这一刻,他不确定起来。
一个不想死又不得不死的人,定然会成天疑神疑鬼。他不愿相信自己的女人会害他,更不愿相信身边的忠仆有二心。
那凌厉狠毒的眼神看向了明语,似乎在责怪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
明语接过刘向递过来的药,眼见着那两人离开,这才转头看向楚国公。原本清澈的眼神带着一抹讥意,没有丝毫的恭敬。
“祖父不用怀疑,刘向早就背叛了您。多年前,他就是冷姨娘的人。这些年来,您的一举一动都在冷姨娘的眼皮子底下。便是我父亲当年被拐的事情,也是他和冷姨娘合谋。”
楚国公咳得厉害,怒视着她,心里又惊又怒。
刘向背叛了他,什么时候的事?
他很想反驳孙女的话,却隐隐觉得她说的没错。正是因为觉得她说得可能是真的,内心深处感到无比的恐惧。
难道这些年来,他的命都是捏在别人手中的吗?
那些人,把他当成什么了!
“您不用这样看我,长不慈孙不孝,我们彼此彼此。我知道您一直宠着冷姨娘,不愿相信她会害您。但是您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些年您的衣食起居都是她在照料,她是最有机会做些什么的人。比起当国公爷的妾室,她自然更愿意当另一个国公爷的娘。”
他愤怒的眼中闪过震惊,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人人都看出冷氏的用意,就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什么都看不清?
这不可能!
他可是堂堂楚国公,要是没有他,冷氏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破落户出来的庶女,仰仗着他的宠爱成了国公府的贵妾,才有了今日的体面。
贱人!
全都是贱人!
明语从他的表情中猜到他在想什么,收起脸上的讥诮,“今日多亏武安侯,否则我父亲不死也残。祖父以为一旦我父亲出事,直接受益的人是谁?权利动人心,在那些人的眼中尚且不念您的情,又怎么会在乎我父亲的死活?”
她这番可谓说得直白又不敬,楚国公犹在自己的惊惧之中,竟然没有反驳她的话,甚至连咳嗽都忘记了。
他那双深陷愤怒的眼神,被另一种复杂隐晦所代替。他不是傻子,这段日子以来,他除了接受自己的病情,同时也仔细想过这些年来的种种。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觉得难以接受。
甚至每天早上醒来,他都希望不过是一场噩梦。
“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祖父何必绕弯子,您直接说是我祖母教的就得了。”
“哼,除了她还有谁。世间女人,既嫁与人为妻,就应该视夫为天。这些年来,我自认为没有对不起她。她的儿子丢了,我便把冷氏的儿子抱给她养。怕她心里有想法,我多年来都不提立世子一事,她还要我如何做?”
在他看来,身为一个丈夫,他已是仁至义尽。他却没有想过,别人的儿子能比得上亲儿子吗?嫡子还没有找到,本就不应该急着立庶子。
“祖父以为亲生骨肉是条狗吗?丢了还可以再养一只。父亲是祖母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岂是一个妾室生的儿子能代替的?至于立世子一事,我父亲又不是死了,为什么要立庶子?”
“…你…你知道什么?小孩子家家…不过是替你祖母传话的。你回去告诉她,这些年我没有对不起她。是她自己太过刚烈,太过善妒,一切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明语气急,语气不知不觉加大,“祖父对我祖母猜忌颇深,自然认为我祖母是别有居心。您莫要忘记了,这些年来,没了儿女的是我祖母,心如死灰日日吃斋念佛的也是我祖母。而您的爱妾呢?她受尽您的宠爱,儿女平安长大娶妻生子,隐隐成了国公府的老夫人。若不是我父亲被寻回,这世间还有我祖母的立足之地吗?”
“你父亲走丢是我的错,和冷姨娘有什么关系。至于你姑姑,要不是她一个姑娘家非要连夜赶山路,又怎么会出事?”
楚国公的话,再一次让明语见识到这个老渣男的无耻。事情明摆在眼前,他还是选择维护冷姨娘。或许他也不是维护冷姨娘,而是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她冰冷的眼神渐渐的变化,充满怜悯和嘲讽。
“祖父,您一辈子都活在欺骗之中,事到如今还在自欺欺人,真是可怜。”
可怜二字,令楚国公勃然大怒。
“这就是你的教养,你个不受教化的东西…咳……你给我滚…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