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她,他并不陌生。
唯一陌生的是她眼中的水光, 他印象中, 这是一个不肯哭的姑娘。她绝不会因为艰难而扮柔弱博取别人的怜悯, 更不会因为受不住而任由自己的情绪崩溃。
他的心抽了一下, 划过一丝很尖锐的痛。那抹痛意来得突然, 消失得很快,快到他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淡淡的幽香窜进他的鼻腔,他能清楚看到她光洁的额头。额前几根碎发被风吹起, 不羁地张扬着,像极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楚二爷跌下马时以肘撑地,手肘受了损伤,脸上有些擦伤, 性命并无大碍。”
他沉稳的声音安抚了明语的狂跳的心, 她深吸一口气, 匀匀自己的气息。微微一福身,行了一个见礼。
“多谢侯爷,是你送我爹回来的吗?”
他点头,示意她赶紧进去看楚夜行。
天一阁内, 一应下人都是卢氏精心挑出来的。
近身侍候的是耿婆子和叶红叶绿两个大丫头,几人见明语进来,齐齐行了礼。叶红和叶绿是双生姐妹,长相都极为普通,且身形比起一般女子要健硕许多,一看就知是习武之人。
明语进去时,楚夜行的伤已经处理过。
脸上的擦伤抹了药,手用布缠着,应该也是上过药的。他看上去精神不错,在看到自己女儿进来后,立马展示一番,表示自己无事。
“爹…”
一个爹字,伴随而来是哽咽。方才一路上,闪现在她脑海中的无数血腥的可能。她甚至不敢想如果爹真的出事了,她和祖母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
那些人,当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纵使心里做了万全的准备,真当事情发生时,她觉得自己还是会难免惊慌失措。
从楚夜行的口中,她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的马不知为何突然发疯,紧急关头是季元欻击中了马腿,马软倒在地时他才趁机翻下来,手肘受伤在所难免,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马为何突然发疯?”
明语一问,他脸沉下来,看了季元欻一眼。
季元欻道:“事后我派人检查过,那马掌中有一根细长的铁钉。马奔跑中吃痛受不住,这才发了疯。”
说话间,卢氏也赶了过来。
知道事情后,郑重向季元欻道谢。今日若不是季元欻出手,马在发疯之中人根本来不及自行落地,万一被马给甩下来,极有可能当场丧命。
“今日之日,多谢侯爷出手,老身感激不尽。”
季元欻哪会受卢氏的礼,当下偏过身体还礼,“忠勇侯于我有再生之恩,我倾尽全力难报万一。老夫人不必多礼,否则就是折煞晚辈。”
明语闻言,略略皱了一下好看的眉头。姓季的说是的真心话吗?他真的想明白了当年的事情,承认外祖一家是他的恩人吗?
她有些迷惑,觉得他越发叫人看不懂。
不过,无论他藏着什么样的心情,确确实实救了父亲。仅此一件事,她愿意抛却以前他的种种不是,愿意承他的情。
她跟着祖母一起,又再次向他道谢。
父亲出事,证明冷氏和冷贵妃出手了。
那个老渣男明知冷氏歹毒,还在装聋作哑,她偏不允许。她就是要戳开他们之间恶心人的虚情假意,让老渣男看看自己这些年来宠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她神情一冷,对卢氏和楚夜行道:“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祖父那里怕是还不知道。与其让下人们乱嚼舌根传到他耳中,打扰他修养身体,还不如我亲自跑一趟,也让他老人家安心。”
卢氏眸色微冷,看看儿子,又看看孙女,点了点头。
“明姐儿想得周全,是这么个理。万没有当儿子的遭了劫难,却还瞒着父亲的道理。”
季元欻想了想,主动要求和明语一起去。
“今日之事,晚辈最是清楚,要是国公爷问起来,我也能替他解答一二。正好我听闻国公爷身体有恙,一直未能登门探望,不如就由我陪明姑娘一起去。”
卢氏一愣,很快恢复常色。
明语不由怔住,这个姓季的想搞什么名堂?他为什么要和自己一起去见祖父,难道真是帮她的?
不能吧。
楚夜行脸色略略不好,这个季侯爷,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心里很是感激对方今天的相助,可一旦涉及自己的女儿,便是对方于自己再有恩情,他也不愿意以女儿来交换。
正想反对时,卢氏已经开了口。
“既然如此,就劳烦侯爷了。”
“不麻烦,举手之劳而已。”
明语有些所闷,也不知道姓季的是怎么入了祖母的眼。祖母对他的印象极好,动不动就夸他。不是说他有感恩之心,就是说他处理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