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现在死了多无趣。
“你在以前经常做饭吗?”
呃?
他不杀自己……
明语艰难吸着气,努力装出如常的样子,“并不是经常做,做饭的是惠正师叔。不过我自小贪嘴,山里的野果子哪里最多,蘑菇哪里最多我比谁都清楚。山里清苦,我们庵里香火少,每天守冬时食物不太够,吃不饱是常有的事。每当我饿得受不住时,我便会幻想自己有很多很多的食物,我可以做出很多很多好吃的。虽然越是想好吃的我就越饿,但想出来的那些好吃的让我觉得日子没那么苦了。”
无论是世家后宅还是寺庙,厨房都是重油水的地方。能在厨房掌事的都是德高望重的师叔,轮不到她一个资历浅的小辈,何况她还是一个带发修行的沙弥尼。
“我都饿怕了,那滋味太难受了…”
饥饿的滋味季元欻怎么会不知道,他再是清楚不过,以至于他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患上厌食之症。那些个饿得睡不着的日子,便是天上的月亮,他都能看成是一块饼子。
“我知道,年幼时我家中生变,我被父亲的一个朋友收留,那人怕受我牵连想逼我自己离开,所以挨饿是常有的事。”
明语后背的冷汗直冒,他为什么会和自己说这些?难道在他的心中,她已经等同于一个死人了吗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只有在死人面前才能口无顾忌。既然无论如何都不能苟住性命,她觉得也没什么可畏惧的了。
“你的仇家一定很厉害,那人不敢明面上对你好,暗地底肯定派人接济过你。”
季元欻凌厉的眼神看过来,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看透。那种目光似冰凉的剑,从她的胸前刺过去穿透心口,如此来回不停往复。
如果这目光真是剑,她这会已是死得透透的。
“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啊。”
他的目光陡然盛满杀意,浑身散发着森寒的气息。死人堆里走过来的人,骨子里透出来的凉薄杀气比钻进来的寒风还要刺骨。
明语又道:“你叫燕回,你告诉我的。”
杀意顿消。
“你说得没错,确实有人暗中接济过我,不过并不是那人派来的。”
她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是她现在掰着他耳朵告诉他君涴涴是有目的接近他的,他也不会信。
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不可能相信她的话。既然如此,她何必浪费口舌免得说得多错得多,引来他更多的猜忌和怀疑,死得更快。
季元欻只觉自己莫名烦躁,那是他痛苦的过去,每日每夜像蚂蚁一般啃咬着他的心。当他以高姿态重新现于世人前时,君家父女已化成了黄土,他满腔的恨没有发泄的地方。
而今,她就用一个轻飘飘的“哦”字结束,难道就没有其它想问的吗?
“你没有别的话说了吗?”
“…说什么?”
她今天晚上经历的事情太多,饶是心里做好万全的准备还是被打得措手不及。关于上一代人的感情纠葛她已经没有精力去掰扯,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你说说看,你为什么认为那个接济我的人是受别人指使?”
还有完没完了,她都不想谈了他非要问个明白。既然如此,她也豁出去了。反正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他对自己的报复,还不如让报复来得更快更猛烈一些。
早死早托生。
“那个接济你的人应该也是那人的亲戚吧?那个人先前与你非亲非故,如果不是你父亲的朋友默许,她为何会冒险接济你?又为何没有被你父亲的朋友发现?如果你父亲的朋友真想赶你走,他压根就不会允许有人坏他的计划。我师父说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永远的秘密。同样世上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万事皆有因果,所有的爱恨都不可能凭空衍生出来。”
她话音刚落,脖子就被人掐住。
“说,你到是谁派来的?”
季元欻手上使着力,一个山庵里长大的姑娘哪里会有这样的见识,更不会有这样一张利嘴。人是他找到的,难保在此之间没有人提前找到她,说过什么计划过什么。
但凡是有一丁点的怀疑,他都不会放过。
明语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快要暴出来。或许老天爷根本就不是诚心想给她一辈子,到最后她还是逃不过和原主一样的命运。
如此一想,她浑身一软不再挣扎,缓缓闭上眼睛。就在她觉得自己应该要离魂之时,脖子上的劲道一松,她像个破娃娃一样软软倒在地上。
“…咳…咳…”
她拼命咳嗽喘气的时候,季元欻已经出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