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模样,让柳老夫人顿时心软。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 再是有些不妥之处, 在她看来也是情有可原的。学哥儿对身边的人都好, 才纵得那小贱蹄子起了心思,这也不是什么大错,怎么就不行了呢。
真要是人品不行的,早就收用了。
她心里埋怨卢氏太过较真, 想到对方的性格,确实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要不然也不会和老楚国公闹了一大半辈子,又是一声叹息。
再看家孙子如此受教,心生不忍,放他回屋。
这时,寺中的一个小沙弥过来传话。说是武安侯知道老夫人在此礼佛,特让他过来代为问好。柳月华这才说起遇到季元欻一事,神情有些羞涩。
她是柳老夫人一手带大的,一个害羞的表情立马让柳老夫人明白她的心思,当下幽幽叹一口气,拍拍孙女的手什么也没说。
不是柳家不想和武安侯结亲,而是武安侯未必能看上月华。冷家上次托了蔡夫人去探话,迟迟没有回音,并不是武安侯在考虑,而是蔡夫人没脸给冷家回话,一直拖着。只因武安侯压根没给她面子,连她人都不见,仅派个婆子打发她。
“月华,若是旁人,祖母也就舍下这张老脸去打听打听。可是季侯爷…这个人一向孤傲,谁的面子都不会给。他要是不乐意,丢的是我们国公府的脸面。”
柳月华满心的羞意化成苦涩,目光黯然。
“祖母,孙女知道的。万般皆是命,我命该如此。”
“呸,呸!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命不命的。我的月华是国公府的嫡长女,要什么样的姻缘没有,自是天生的富贵命。你不是才求了一个上上签,这可是好兆头。”
柳月华苦笑,那签是明妹妹让给她的,可不是她求来的。
“国公府的嫡长女?我算什么富贵命,处处都比不上明妹妹。她比我命好,虽然早些年受了一些苦,却是由亲姑姑养大的。如今楚家祖母将她看作眼珠子般,生怕她受半点委屈。她还有楚国公的疼爱,公主也视她为亲女。比起她来,我这个国公府嫡长女,还不如一个普通人家的嫡女。”
柳老夫人的心被她说得泛疼,同是国公府嫡长女,同人不同命。楚家那个丫头是楚国公府里的独一份,月华是不能比。
想到这里,她只能叹气,又怨起学哥儿不知事,错失这般好的姻缘。
那边楚家祖孙也收到季元欻托寺中小沙弥带去的问好,卢氏方才已从自家孙女口中知道季元欻在寺中的事情,倒是没有惊讶,反夸季元欻是个知礼的。
明语觉得自家祖母对季元欻的印象太好,他无论做什么事情祖母都能找到夸奖的地方,也是奇怪得很。
至于相看的事,应该是作罢了。
她没有兴趣知道柳月华回去后是怎么和柳老夫人说的,也不想知道柳泽学是什么态度。她认为这些到此为止,只当是两家人真是碰巧遇上的。
翌日她们祖孙二人准备下山里,柳老夫人表示自己还要在山上呆一天。这般行事,无非是向世人表明,两家并不是相约好的。
卢氏表情自然一如往常,和柳家人道别。
明语对待柳泽学的态度和昨天没什么区别,神情没有一丝不妥。柳泽学昨夜里被自家祖母痛斥过一顿,原本心里对她生了些许怨怼,觉得她心胸狭隘不能容人。今日见她这般,反倒发作不起来,只觉满腔的不满无处宣泄,憋得人心里闷痛。
他还存着侥幸,待楚家祖孙下山后,自家祖母再三告诫他,不许提两家曾有心议亲之事半个字,他才生出些许懊悔。
只不过那丝懊悔在看到娇俏的丫头笑靥如花后,又觉得没甚大不了的。在他和丫头眉目传情时,没有看到柳老夫人阴沉的脸和失望的眼神。
楚国公府的马车下山后行了约摸十里路的时候,便遇到回京的季元欻。季元欻说是顺路,正好一路护送她们。明语已经无力吐糟,这人真是阴魂不散。
卢氏显然很高兴,直夸他是个知礼难得的人。
途中在茶棚稍做休息时,他得体的谈吐和分寸拿捏极好的举止,再次博得卢氏的欢心。明语在另一张桌子坐着,听着他语气不徐不缓,字字得当。再看祖母那一脸的慈爱,无语望天。
期间他眼尾的余光像是看了过来,等她望过去时,只看见他认真虚心的样子,在听着自家祖母说话。
真会演戏。
她想,他这是演给谁看。
再次启程后,卢氏不掩对他的欣赏,满口夸赞。
她从季元欻的为人夸到长相,再从长相夸到侯府。口中不停感慨着,不知以后哪家的姑娘有福气能嫁进侯府,一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上无公婆又无兄弟妯娌,更无姨娘妾室,真真是一门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