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墟+番外(174)
但无人敢有异议。
因为敢有异议的,都已去见了阎王!
*
院子里那棵银杏树的叶子已全部落下,光秃秃的枝桠裸.露在灰蒙蒙的天幕下。
沈墟坐在树下,手执粗布,专注地擦着剑。
不欺剑漆黑锃亮的剑身倒映出他淡淡的眉眼。
他擦得很慢,仿佛他擦的不是剑,而是爱人的脸,亦或是他的思想。
每擦一下,他脑海里的杂念就少几分,他的心就更澄澈几分,他的胜算,就多几分。
路岐四侠站在屋檐下看他,表情一个比一个凝重。
卜阴阳夜里已算了无数卦,吉凶祸福,卦卦不同,他愁眉紧锁:“不妙。”
苗金线正摆弄着他的悬丝傀儡,突然嘣的一声,线断了一根,傀儡的头掉了,他大惊,颤声道:“不妙不妙。”
李无常的左边黑脸的嘴角下撇,右边白脸的嘴角也下撇,摇头:“看来真是大大不妙。”
孙婆惜每日清晨例行吊嗓,咿咿呀呀吊到一半,嗓子劈了,头发瞬间炸了起来,尖叫道:“何止不妙,简直糟糕!”
与他们相比,小张四郎显得很淡定。
不过几天功夫,他已跟鸭蛋混得很熟。
鸭蛋说:“他们好像都很紧张。”
小张四郎点头,低声说:“因为你们沈哥哥要去干一件大事。”
鸭蛋也紧张起来:“什么大事?”
小张四郎:“他要去杀一个人!”
鸭蛋把眼睛瞪大了:“什么?他要去杀人?!”
小张四郎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听我说,他要杀的是一个顶坏的坏人!”
鸭蛋惊惧不已:“哦!”
小张四郎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放心吧,你的沈哥哥不在的时候,我和我叔公叔婆会保护你们一家。”
鸭蛋疑惑:“我们需要保护吗?”
小张四郎摆出大哥哥的架势来,双臂环胸:“小孩子不必知道那么多,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就是在沈兄没回来之前,别到处乱跑。”
鸭蛋很懂事,他小小的脑袋里虽然有大大的疑惑,但他能看懂氛围,郑重地点头。
鸭蛋是个懂事的小孩,林姥姥也是个懂事的老太太。
家里暂时住下了四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她也不惊不慌,该烧饭烧饭,该喂鸭子喂鸭子,她甚至一句多余的话也没问。今天她还特地做了一顿好的,有鱼有肉,甚至不惜杀了一只鸭来炖汤,简直丰盛得像过年。
就连林白芷,今天也异常安静,没有乱跑,没有傻笑,就瞪着迷茫空洞的大眼睛坐在门槛上,盯着沈墟发呆。
沈墟擦了多久的剑,她就盯了多久。
最后沈墟收剑入鞘,她就极度紧张地站了起来,咬起自己的手指头。
“要走了吗?”林姥姥用旧围裙擦着一双干枯的手,满脸忧色。
沈墟抿了抿唇,点头。
他不知该如何讲清楚这件事,所以他选择沉默。沉默是金,也是一种无声的保护。
老人家原地迟疑一阵,终于朝他走来,伸手握住他削瘦但有力的手,重重地拍了拍。
沈墟:“姥姥……”
“去吧去吧。”林姥姥混浊的老眼里已有泪光,“我们等你平安回来。”
没等沈墟再点头,她已松了手,转身回屋。
手心里多了点重量。
沈墟低头。
那是一只红而干瘪的小布袋,缝着密密麻麻的针脚,里面塞着庙里求来的平安符。
第76章
北朔天池山,峰峦叠嶂。
天池山下百里碑,白旗招展,碑石林立。
碑林外,每隔七步,就守着一名持剑圣教徒,他们皆着红衣,以红巾蒙面,用冰冷的眼神审视每一位来客。
负责核验群侠请帖的是长老堂首席程飞。
程长老年近六十,两鬓如霜,于常年的明争暗斗中练就了一双精明狡猾的眼睛,能看穿世间一切把戏。他在人前时总是笑着的,笑得就像一只咧嘴狐狸。他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圣教,奉献给了无所不能的圣姑,为此,他也得到了与汗水相匹配的金钱地位与权力,他已太老,别无所求,只盼着有朝一日,他能把他拥有的所有金钱地位与权力都安全顺利地转交给他的儿子。
历年来的圣教承光节都由他一手操办。
承光承光,承接往烈遗光。
这百里碑葬着圣教历代英雄前辈的骸骨,缅怀他们的节日,自然是重中之重。加上这次承光节,圣姑圣尊广邀中原武林共赴,是为改弦更张?还是为扬威绥靖?个中深意已非他一个长老所能揣测,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竭尽所能保证所有环节不出差池。
除了万象寺与青云观,其他门派皆已到齐。
嘈杂人声中,程飞清了清嗓子,先抱拳作揖,再朗声道:“今日蔽教承光节,各路英雄豪杰不远遐路,共襄盛举,实乃我教之幸,多谢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