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想和离(132)
为什么?
姜辞走到书房外,看在顶上的重檐飞瓦,她想,江逾明,你在哪里。
御花园里,凉亭摆了张棋盘。
正闻帝先手落子,在等江逾明来。
不多时,余光便看到了人影,他没多言,请人入座:“听闻你从前在云纠书院,便是对弈好手,连国手温容,都不敌你。”
温容便是温以清的父亲,云纠的山长。
“温叔看臣年纪小,提点后生罢耳。”
“依朕看来,温容可不是会哄小孩的人,他连入仕都不想,哪这么轻易给人面子?”赵胤把白子让给江逾明,“你也不必过谦,让朕看看,国手的弟子水平如何。”
江逾明没再多言,淡定落子。
都说再厉害的棋手,在皇上面前,都会捉襟见肘,因为赢棋不易,输棋更难。
不过这天下难事,到了赵胤这,倒是弹指飞烟,江逾明还记得从前读书时,温容便说过正闻帝的棋艺,四个字:很烂很烂。
同这位皇上下棋,你需要做的便是陪他下久一点,因为下着下着,他就下不下去了,根本没有胜负。
江逾明又吃了他四子。
赵胤忽然道:“从前,朕属意温容进都察院的,派了朱恒三顾茅庐,都没能把他请下山,他这人,朕了解,说一不二,行事规矩,一板一眼,却又是理中带情,情理之中,恰是做都察的料子,但到底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江逾明知道——温夫人是因为党争过世的,温夫人过世后,温容便不再入仕,连带着温以清也不入仕。
“当年奉京风流人物,除了温以清,便是你了。”赵胤举棋不定,左右为难,“那年科考,朕和皇后还猜究竟谁能金榜题名,到入殿金銮,朕猜是你,毕竟窦家诗礼百年,出过不少三元榜首……”
江逾明接过话声:“臣让皇上失望了。”
“不算失望,遗憾罢了,从前朕觉得你该进翰林,如今你到了都察院也不错,潮州的案子查得利落,奏章条理分明,朕有时会想,这左都御史你来做,并不一定会比温容差。”
江逾明又落一子,淡淡道:“皇上真是折煞微臣。”
赵胤朗笑出声,扔了那颗黑子:“不下了,温容的弟子,朕看过了,青出于蓝,朕认输。”
金秋十月,凉风习习,江逾明从宫里出来,出了一身薄汗,到底是没去都察院,直接回了府里。
回到家时,巷陌悬日,一地金黄细洒在青石板路上,秋日里,石缝处一枝羸弱小花向阳而生。
“夫人呢?”
云霜正绑着袖子修剪枯败花叶,见世子进来,福礼答话:“夫人在房里歇息呢。”
太阳快落山了还没起身,怕不是身子不舒服,江逾明边走边算时日,以为她是小日子到了。
不想一进门,就见姜辞握着蒲扇,慵懒地躺在美人榻里,睡着了。
窗没关实,剪了一段昏阳进来,却恰恰落在姜辞的眼睫上,眼皮上一点红,也因碎阳染上朦胧。江逾明站在门口,以为那是落进春日的第一缕薄阳。
他曾经无数次想象,回家见到姜辞的场景,可今日一见,才发觉万念如空。
江逾明站了一会儿,去衣柜寻了件大氅,想给她盖上,可刚一动,姜辞便醒了。
她懒懒抬眼,像是刚做了一场好梦,语气软软的,带着一点鼻音:“江逾明?你回来了。”
“无事便回来了。”
江逾明以为她还想睡个回笼觉,准备把人抱去榻上,谁知他刚坐下,姜辞便靠了过来,脸蹭上他的手背。
她闭着眼问:“为何叫我囡囡?”
江逾明一愣,他吃酒倒是不忘事:“杜衡问我知不知道你的小名。”
姜辞猜:“然后你就编了一个?”
江逾明:“……”
也不是编的。
八岁那年,他去过一回姜府,那日是周氏进门,阿娘带着他去的。
前厅都是女眷在说话,他被人领着去了后院。
穿过花园时,听到路过的丫鬟焦急地凑首低语,说是大小姐不见了。
起初江逾明没上心,不想越往小花园走,找人的下人越多,一群人里,他听到有人在喊囡囡。
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应该能找到的。
江逾明被人带去小厅歇息,厅中都是孩子,他是里头年岁最大的,跟他们处不来,走到角落,自己寻了个采光好的地方读书。
可翻过两页,便依稀听到了哭声。
江逾明一愣,抬眸往外看去,窗牖外,一颗桃树开得绚烂。
他坐了一会儿,到底是放下书,往那棵树走,越靠近,哭声越明显。他走到树下抬头,看到一个穿着桃色金梅襦裙的小姑娘坐在上面哭,那是姜辞。
江逾明发出了一些声响,吓得姜辞回头,转头时,眼边还挂着泪,一眨眼,像是断线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