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虫+番外(5)
沈涟抬头好奇地望着我:“今早我以为你一个人住。”
我回店家:“不妨事,就这么做吧。”我揉乱沈涟系得规规矩矩的头发,“我以为你见过卫彦。”他反应过来皱皱鼻子,解下发带重新系。
吃过饭,我领着沈涟去衙门找司户参军蔺林变更户籍。燕三捕头正匆匆出来,与我打个招呼便急着走了。
等户籍办妥,东逛西逛中已入夜。我们进了一家大的瓦肆。茶博士笑言:”你们走运,再不多时这能装数千人的地方也没有空位了。”
我到二楼寻条长凳坐下,揉揉腿看起戏来。又给沈涟一百文,叫他去底楼买些小食上来。今次在演给妇孺看的傀儡戏,没有说江湖故事的说书先生有意思。沈涟买好,又跑回来和我一同看戏。
我坐了一会儿,肩膀被重重一拍。半醉的蓝袍青年一屁股坐在我旁边。
我拱手:“褚明…”
他打个酒嗝,手搭在我肩上,道:“客气什么,要…要去吃饭么?我做东。这少年是谁?”
我说:“吃过了,谢褚兄美意。他叫沈涟,是我的小药童。”
褚明犹如未闻,径自扯着我衣襟往外走。我顺着这喝醉了酒的人过去,沈涟起身跟着出来。褚明带我们去了丰乐楼在天井上的小间,点些精美饭食招呼:“你与沈涟吃。”我边夹批切羊头边与沈涟说:“我平常少进丰乐楼的,什么菜都很贵。褚兄诊治花柳病收入丰厚,他做东时才来。你也多吃一点。”但他银钱来得快,花得更快,花光了就四处举债。
沈涟说:“好,我多吃些。”褚明说:“我可不止诊花柳病得银钱,诊孩童也得了很多银钱。”我有点好奇:“谁会找你诊治孩童?”
“卫候美妾灵仙荐我去诊的,”褚明说,“我给你看过我的诊治名册,你总不会以为有假吧?”
“那自然是真的。”我说,“我也诊过卫候美妾,她却没举荐我。”
“因为我和那美妾交情深厚些。她原是勾栏中人,在卫候买她入府之前,我就替她诊过花柳病了。她进卫府后,我还常通过地道会她....”褚明打住,“但她举荐的这桩诊童差事,我当初还是不该接。”
“我倒没见识过卫府地道。”我老实问,“为什么?”褚明说:“我都会良心不安。”然后自己只顾一口接一口地灌酒。灌了得有半个时辰,他突然一把抱住我大哭起来,口齿不清地叫唤。
我吓了一跳,捂住他嘴。这人往好里说是豁达,往坏里说是皮厚,从没见过他如此嚎啕。他挣扎几下又嚷嚷:“我这条命保不住了…我没别的友人,清明你得给我上香…我还没活够呐…美妾说他先下手为强告了我的状,我保不住命了…”向谁告状,告什么状?他为何这样寻死觅活的?
我困惑,他伏在桌上呼呼大睡。这小间至三更鼓罢有小二进来收拾,他睡这儿没什么不妥。
长安城不设宵禁,我与沈涟摸黑回去,累得扑在床上便睡着了。
第3章
标题:褚明死亡
概要:因为面目剁烂的瘦小尸体不能开口
腊月二十三,糖瓜粘。小年宜扫年。我一早掏一百文打发沈涟:“去市肆买些豆腐、玉米、麦芽糖和生的火烧、糖糕、油饼回来。剩的买些你爱吃的零嘴。”他欢欣说:“好嘞,这就去。”就出去了。
我则待在家扫地擦桌椅、拭净天一教四神的小神像。
晌午,火烧、糖糕、油饼跟豆腐汤端上厨房的桌子,我与沈涟下箸。他撇开豆腐汤中的葱,我问:“你不吃葱啊”沈涟皱鼻子:“葱不好吃。”我说:“那你昨日怎么灌了葱头汤”他说:“怕你不高兴。”我说:“我担心你受寒才煮的,我没那么容易不高兴。”有人慌慌张张地闯进院中,直奔厨房。
小小的沈涟边夹豆腐沾佐料边瞟向他。
我问:“褚兄,你时辰选得不错。要一块儿吃吗?”
他摇头,额上满是细汗,眼周围带着宿醉后的青黑,唇色发白,身上血腥味重。他右腿近根处包着纱布,正慢慢往外渗血。
我慌忙扶他坐下:“谁把你伤成这样?”
他没回答,反而愤怒:“我本以为装聋作哑或可以躲过,如今…他是真要借人之手对我动手了!”
我着急:“无论是谁,先报官吧。”
难道昨日他说的不是醉话?
他摸着纱布,咝咝吸气道:“我这条贱命,官府哪里会管?嘶…欺世盗名,两面三刀的畜生!我还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他…咝…”
他激动下血流不止。我叫沈涟:“去前铺中拿我特制的金创药。在从下往上,第七排左起第二个药屉。”沈涟拿回来,我拆开褚明腿上纱布,给褚明上金创药,发现他腿上乃是一道箭伤。我问沈涟:“他进来时地上有血迹吗”又问褚明,“你去哪里受的箭伤”沈涟说:“有一点,我顺手清理掉了。我在馆中时常给公子们善后的。”褚明答:“你不要管。”我只得说:“不然你先在我这儿住着?我去知会燕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