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虫+番外(16)
褚明说“我还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他…”。而燕捕头说“他打小聪颖过人,上义学时被杨老夫子亲口夸赞,人尽皆知。可惜才上一年就不念了。”
杨老夫子每到逢十的日子便去义学中为贫寒的小童授课。
许多话语都指向清晰明了的事实,之前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
沈涟确认:“最后一页是写的国子监祭酒杨老夫子。的确对得上褚明的形容。”他用符合十三岁的天真问:“顺着册子找到人证之后,能拿下杨老夫子,扳倒卫侯吗?”
烛火之下他眼睛圆圆大大。
折腾了半宿,我有些犯困,跟他说:“拿下杨老夫子或许可以,不能扳倒卫候。”
沈涟和卫彦同时出声:“为何?”
小涟年幼,卫彦应当是没接触什么世故,于是我打起呵欠对我儿子说:“小涟你太可爱了,借我捏个脸,我就告诉你。”
沈涟面上不愉,但凑过来给我捏了一下脸。
我说:“杨老夫子致仕,不在任上,没人保他,燕捕头应该拿得下来。卫候权势滔天,无人可管。”
卫彦点头。沈涟郁郁地说:“贩童、造箭矢、抢劫、买官、滥杀……卫候做什么都发财。”
我吹灭了烛火:“是啊,你都晓得财可通神。睡觉吧,明天拿到卫彦的身契,我们不呆卫侯府了,回禾木医馆吧。”
躺下之后,沈涟在外间问:“可我有两处不明白,睡不着。”
我说:“那你说了,安下心好睡一点吧。”
沈涟说:“第一,杨老夫子和褚大哥有什么旧仇第二,如果褚大哥腿上那一箭只是吓唬他的,那褚大哥到底怎么被剁死的?他家斜对面的寡妇说刘五娘子半夜剁肉。是不是褚大哥和刘五家不和,其实是被刘五娘子剁死了?”
我苦笑:“小涟,褚明已经死了,第一点没人知道了。第二点刘五和他娘子都出城了,根本没法确认。我尽力了。而且我也不懂,杨老夫子一个国子监的,致仕后怎么会找卫侯要银两。”
卫彦忽然参与进来,“替主人,杀卫候。”
我奇怪:“你能杀卫候?”
卫彦说:“他武功低。”
我叹气:“没有卫候,换成张侯、李候,说不定比卫候更差。除非确保换的这个人比卫候好。”我想起卫彦早些时候才杀了孙一腾,又头痛,“想起孙一腾有感情甚笃的娘子,还有被送走的女儿,唉。”
卫彦承诺:“不再滥杀。”
沈涟在外间哼了一声,我说:“什么时辰了。都别说话了,睡会儿吧。”
第二天早上洗漱完,一打开门,接人马车停在我的厢房门口。两位黑衣影卫肃立马车旁,车夫躬腰恭敬:“侯爷中午宴请李大夫,特别请李大夫带上卫彦。”
我揉揉脑袋,对身后招呼:“卫彦、小涟,我们走吧。”他两个跟在我身后,隔壁厢房的齐进冒出来说:“到吃席的时候了吗?我和你们坐一辆。”于是四人一车赴宴。
五六十人的宴席厅一样的排场,一样的歌舞升平,只是我们的席位被排到了中间。卫彦在左,沈涟在右,齐进不顾引座人阻拦,非要坐到卫彦身边。
这次距离卫候近,怀中的舞女和歌女都下去之后,他手上那个浓烈的黄翡元宝在我眼前晃得更清楚了。
客人们的推杯换盏窃窃私语中,武痴齐进小声滋扰卫彦:“你用的是什么心法?我在江湖多年,因为娘亲要我侍奉才回长安。昨天却第一次见识这样强大的心法。”
卫彦锯嘴葫芦一般不吭声。齐进不屈不挠:“我昨晚看你起手招式是影卫的狠辣下作,但心法绝对不是影卫的。你打哪儿学的?”他甚至夸口起自己来,“我的心法融汇百家而自创,走阳刚威猛随心所欲的路子。你这个心法似乎比我的还要强。”
沈涟探头搭理他:“齐大哥,你自创的武功?”
齐进“啊”了一声,说:“我不告诉你这小娃娃,你精得很。”
我听到这里,也问卫彦:“你的心法是什么?打哪儿学的?”
“不知道。”卫彦转头,黑眸中带着迷茫,“朋友给的。”
我说:“朋友?是说你现下为影卫之冠那个朋友吗?”
他点点头,我还要问。周遭忽然安静。
胖胖的卫候从最前正中央的位子起来,踱到中间进,在我面前端着珐琅酒杯。他腕上的黄翡元宝在眼前晃荡,浓烈通透。
“今日开席,主要为了两桩事,一悲一喜。”他悲痛地环视了宴会厅一周,并没有看向我们这里,“第一桩是江东的孙一腾在本侯府中染病过世。本侯感伤至极。盛临四年,他二十岁时能与夫人成婚委实不易,夫妻二人忼俪情深,本候已派影卫扶柏木灵柩回他夫人所在的利州。唉,挥涕强就车,路极悲有余。”说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众宾客也随之举杯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