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虫+番外(112)
标题:物我两忘
概要:霜雪吻过你头发
永熙八年二月二十四日一早,石慕在屋中向徐衡辞行:“酒神,我们,回长安。”徐衡惊讶:“教主,你们这么快就回去了?不在哈萨克多呆两天?”石慕摇头:“不呆。要回。”徐衡说:“我叫阿依慕给你们联系商队。”阿依慕说:“鄂尔图玉兹去中原的商队很多的,很快就能走。”
永熙八年二月二十七日,徐衡坚持:“我送你们一程。”阿依慕跟着。她拎着一个麻绳扎住的小酒坛和一块砖似的东西。草原上新踩出来马道。零星春雨飘起。阿依慕把酒坛递给石慕:“喏,‘前尘’给教主。”石慕说:“不喝,不要。”
“教主来找我,应当是为了‘前尘’。”徐衡说,“虽然这回不喝,但你们这次回去后不太可能再来。万一要用,到时候不必再跑一趟。”
“我倒想研究一下‘前尘’传闻中的医理。”我有些心动,“不过我们拿走之后,酒神手上不就没有了么?”
徐衡一笑:“我手上已经有古方了,可以照着再酿。”
石慕收下酒坛。阿依慕递过来砖头似的东西,我接过放包袱里问:“这是什么?”
“哈萨克的砖茶。”阿依慕说,“阿衡说你两都很喜欢她冲的奶茶,就给你们捎一块回去。要不是羊奶容易腐坏,她或许还要叫你们带羊奶回去。”
“多谢。”我伸手感受春雨,“长安城民间曾有说法见遍酒色财气,即是经历了人我是非、贪嗔痴爱,会有风霜雨雪。前面的,如今我都应验了。可惜今日有风雨,却无霜雪。”
“霜雪吻过,你头发。”石慕轻声说。
远处商队徐徐过来。
我们跟着商队从塞外向东南行。到了金城后,我们与商队分道扬镳。换马后二人继续回长安城。旅途漫漫,行路慢慢。这一趟哈萨克之行下来,我意识到石慕不算通常意义上的有趣旅伴。他比较沉闷,只要我不主动跟他说话,他甚至能够十天半月保持沉默,但我反而觉得相处日渐惬意。
我们进山道时,我问:“你和石向天有什么干系吗?你们都姓石。”
“没。赢过他。我从石头墓,爬回来,当教主。”他说话没修饰,词汇非同一般的贫乏。
“嗯,天一教向来以武功最高者为教主。”我应和他。他的名字起得好随意。而我打算在寂寞旅途中有意引他多说话。
山中村落的道旁茶摊上。“再要两个烧饼。”我吃着粗茶问,“当初在玉潭城,你为什么要做冤大头请我喝酒?”
“旁人近、近不了我身。你抱上来,我身体认识…认可。我好奇。”他略略歪头,换了个更贴切的词,“晚上,你扑我。我想杀你。但你哭,脸红红的,可爱。”他又说我哭那次。
忽略掉面上阵阵热烫,他说的话验证了我隐约察觉的事。我说:“原来你说长句容易卡住。之前我以为你久居高位,所以惯于简洁。现下才意识到你是真的不会说长句,所以老是避开,硬生生地说短句。”
“对。”他垂下头抿茶。
我说:“不过也合理。你是天一教的教主,传说中鬼魅一般。看起来气势这么强,教中是不是人人都怕你畏你躲你?又有哪个敢跟你逗闷子?你这个小秘密或许要烂在我肚子里了。”
“嗯。教中,不怎么,主动跟我说话。”他确认。
我边吃茶,边诱他继续开口:“可你老这么简洁,如何与人深入交流?
他平板说:“不用。”
我问:“不用与人交流?不用说话?”
“下令。”
“有道理。那为何现下要说?”
他转开头,盯着山道上葱郁树木,“想跟你说。”
想跟我说。
他单方面结束了对话。幸好店家端上来烤饼:“烤饼好嘞。”我们吃起烤饼。
另一家路边烧饼摊,我吃了半个烧饼放下,跟他小声说:”这家烧饼粗硬,做得难吃,我吃不下了。”他说:”不好吃。”却把手上那个吃完了。我问:”不好吃你还吃完”他说:”填肚子。”我说:”我从前的情人卫彦也是这样,填肚子最重要,我都看不出来他对吃食的喜好。”他说:”情人,叫卫彦。” ”嗯,”我岔他,”你多吃几口茶吧。这个烧饼太噎人了。””噢。”他端起茶碗吃茶。
他可以单方面结束对话,不过如果我岔他,他会浑然忘却自己之前在说什么,开始和我聊下一个话题。他说话也异于常人的直白。
熟悉他这两种特质后,我开始不知不觉地向他道出许多琐事。曾经,这些琐事深埋于心。比如关于卫彦的种种,比如从前的愚蠢与懊恼。他很少批判、原谅或者开导,只是默不吭声地听我说。然后我缓过劲,随意岔开话题。有时候,我觉得他看上去并未全部听懂。但这让我感到更加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