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小食堂(195)
方才还在放大话的监生,气势立马一弱,倒还强撑着底气:“这……这肯定能试试罢!”
周围人觑着他这模样,不由哈哈大笑。
“孟师傅您别听他的,此厮月考总在二十名开外,哪里来的底气与许监生他们争头名?”
倒有一位姓荀的太学监生,他的课业很是不错,月考常在前十名里转悠,许多次都是只差一点就能挤入前三。
眼下他听着众位监生所言,鼓起勇气问道:“孟师傅,当真能单列出一张食单,且其上吃食仅在月考宴席上出现吗?”
孟桑忖量了一下,笑了:“这不算什么难事,是可行的。”
若是订一个专门的食单,便能让监生们更用功读书,想来无论是沈祭酒还是谢青章,对此都不会有异议。
闻言,那位荀监生极为认真地颔首:“谢过孟师傅,某下回月考必会竭尽全力!”
此言一出,周遭监生为之一凛,连说笑声都少了许多,好些人身上眨眼间冒出一股子劲儿来。
食案之下,有暗潮涌动。
见状,孟桑摸了摸鼻子,抿出一个无辜的笑来,收回视线,继续用暮食。
她瞧见叶柏只挑着盘中的肉吃,故意重重哼了一声。
小郎君面色一苦,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夹时蔬。
孟桑憋笑,低头扒拉几口饭后,随口问他:“昨日立冬放假,你怎的没提早回来?我还备了汤圆和偃月形馄饨等你呢。”
叶柏咽下口中的萝卜,叹道:“自前日起,我阿翁身子抱恙,犯了头疼。我就多留了一会儿,今早才回的国子监。”
叶相病了?
这个节骨眼,难不成是承包制气病的?
孟桑神色不变,“嗯”了一声,继续督促叶柏多吃时蔬。
十月一日的朝会上,众多守旧派的官员要么闭口不言,要么改而称“承包制仅在国子监推行,但其余官衙仍需沿用捉钱”。
翌日,一直固执要用捉钱的叶相公不知为何忽然松了口,既不赞成,也不反对,仿佛于一夕之间成了局外人。
由此,朝中的风向突变,转而争论起“如何在国子监推行承包制”。除了叶怀信之外,各位相公与其余重臣们就着其中细处,辩了许久,一直没有定论。
临到十月九日,即放旬假前一日,孟桑再度被沈道的书吏请去廨房时,心中隐约有了预感。
应当是承包制有消息了。
待到孟桑跟着书吏来了沈道所在廨房,见了屋内的沈道与谢青章,彼此见过礼后,听到沈道说的头一句话便是“这事成了”。
哪怕孟桑知晓承包制必然不会再被驳回,哪怕她适才已经有了猜测,但眼下听见如此确凿的一句话后,仍不免松了一口气。
孟桑莞尔一笑:“恭喜。”
谢青章摇头,温声道:“同喜。”
孟桑面上的笑意更浓。
而沈道面上神色却并不好看,拧着眉,眼中闪过郁色。
孟桑扫见他的神色,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还有什么变故罢?
待到各自落了座,沈道将前后经过都说与了孟桑听。
对于朝堂上明里暗里的各方势力较劲,沈道没有说得太细,只粗略提了一下,最终沉声道:“捉钱之制延续百年,其中牵涉太多利益关系,亦有大小官员因此而得利,短短时日内,必然无法直接将之取缔。”
“故而最后定下的便是,仅在国子监采用承包制。”
这些也都在孟桑的意料之中,她觑着沈道面上神色,宽慰了一句:“水滴石穿,等时日渐长,总归能取缔捉钱,还百姓们安稳日子的。”
沈道叹气,无奈道:“我省得,但只怕老叟有生之年,是瞧不见此景了。”
他露出自嘲的笑来,摇头道:“罢了,不提这个,还是先顾着眼前吧。修远,其余的你来说。”
“喏,”谢青章应声,侧过头正对着孟桑,“依着朝中相公们商议后的结果,最终给了两种承包的章程。”
孟桑眨了下眼:“两种?”
谢青章点头:“其一,是承包者每月给足三十万钱,国子监不会从中分利。对于由捉钱人发放出去的本钱,只要涉及此事的百姓将所借银钱悉数还回国子监,便不再计较利息银子。”
虽然孟桑做过心理准备,但是听了这话,仍然免不了心中一咯噔,扯了扯嘴角。
朝廷原本一次性发给国子监的本钱为七百五十万文,散到各个捉钱人手中,每月能交还给国子监的银钱刚好是三十万文。
换言之,这些相公们是想让承包的商户一力担下原本的利息银子,且国子监不必承担本钱讨不回来的风险。
孟桑微微蹙眉,又问:“那第二种呢?”
谢青章半垂眼帘,缓声道:“至于第二种,是国子监每月分走承包者五成的利。对于已经放出去的本钱,仍然照旧收利息银子,且日后朝廷不会再给国子监发放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