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食记(穿书)(37)
喜房里簇在一起的女眷无不蹙起蛾眉。
“竟将他都请来了。”赵清韫看着有夕阳透过的槅窗兀自说道。
他?
皎皎黑白分明的水眸中带着疑惑,里头潋滟出赵清韫的样子来。
赵清韫将皎皎面上覆着的垂丝金穗遮面略开半面,用鹅绒粉扑沾着香粉为她添补妆面,她柔声中带着几分欣慰,“外头说话的是端王的庶子李琅,日后端王爵位世袭罔替的继承人。”
她解释虽李琅是侍妾所生,但端王无嫡子亦无半女。
“李琅这人随在弄墨上缺些天分但在习武上却是天资禀赋,少时随父戍边便立了不少军功,行伍中常尊称他声小将军。而今不过二十出头便领了安东都护府的要职。”
“江陵府与安东都护府间隔迢迢,他与裴郎私交甚好,自是受了他的约才会来做他的傧相。而今想来,眼见也不一定是真的。昨日去裴府铺床时,裴昀兴许只是常年在府养病少有见客且性子清冷才会那般,决计不是故意端着样子不待见我们这些娘家人的。”
沉璧也跟着附和,“方才瞧见傧相中有好几个穿绯袍腰挂银鱼袋的朝廷正四品大员,正是他们个个能说会道,一番天花乱坠地乱夸才将何家的几个婆姨成功策反。由此瞧着,裴郎还是挺在意这门婚事,寻来撑场面的都是在长安享有声誉尊崇的人。”
皎皎微笑,却不语。
她心头清明。
与其说是裴昀看重,倒不如说是裴家看重。
思及一会被裴家的人迎出了府便整日都不能再进食,梳妆完未多久,厨房便端了碗百合莲子羹和合欢汤进来,寓在讨个吉利——
‘百年好合,合欢蠲忿。’
皎皎一样食了半份,丹唇上的口脂自是先抹了去。
现下赵清韫轻挑着她的下巴,用紫檀杆狼毫妆刷为她细致点染绛唇。
喧嚷的哄笑声渐歇,人声逐渐朝门窗贴挂满了囍字和红绸的喜房蔓延来。
门牖处先是响起了轻微的叩击声,几位慧心妙舌的傧相轮番着报了家门问了安,而后嘴边像是抹了蜜一般开始天花乱坠地夸房中的新妇——
从她仙姿佚貌说到裴昀玉质金相,最后将两人先是比作地上的连理枝比翼鸟乃至玉京上的神仙眷侣。
“宝扇持来入禁宫,本教花下动香风。姮娥须逐彩云降,不可通宵在月中。”众傧相攸而息声后,一清越的如丝竹管弦的男声蓦然响起朗声言出催妆诗。①
门牖吱呀一声被大敞开,门口挤满了俊逸清朗的面容,个个英姿勃发。但见屋内女眷面如春花,曳地的裙摆比春日的娇花还要斑斓。
裴昀端坐在轮椅上,逆着光,众女瞧不真切他的面容,但他身上的庄重的喜服衬得他十分挺拔。
因他行动不便,一行人便只能簇在门口等候。
“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装却,留着双眉待画人。”傧相起哄敦促的声音平息下去后,裴昀清冷如珠玉坠玉盘的声音再度响起。②
赵清韫便从鸡翅木妆奁中拿出一枚螺子黛在皎皎已然精心描绘得极好的远山眉上凌空虚画。
“少妆银粉饰金钿,端正天花归自然。闻道禁中时节异,九秋香满镜台前。”③
是时,李琅中气十足能响遏行云的敦促声传入,“新妇莫再躲!再让你家郎君苦等,我们可硬闯了。”
晓得他是说来唬人的,赵清韫轻笑,面容闲适地从妆奁中挑出一枚海棠花钿仔细贴在皎皎姣美的眉心,而后不紧不慢地为她盖上了红盖头。
上面用金银线坠东珠玛瑙绣得鸾凤和鸣。浮光锦的面料,随着皎皎莲步轻移到了门口为夕阳所落,光彩动摇。
皎皎在曳长着数条修长人影的门口站定,笑闹声突息,沉寂了良久,才听到裴昀说道:“吾妻何皎皎,某裴昀,愿与尔瓜瓞绵绵,宜室宜家。”虽说的不磕绊,但像是未经彩排便上台的戏剧,带着准备不足的生分。
皎皎软声回应他。
...
喜庆的红和龙凤烛橘黄色的灯光笼罩下的婚房外又是另一番光景,余晖毫不吝啬地将万丈金光撒满了张灯结彩的每一处庭院廊庑。
皎皎贴靠在赵玙之肩背上,裴昀由李琅推着行在他们身边。
皎皎实然有些好奇她这个夫君的相貌。
原书中说他姿容既好,神情亦佳。爽朗清举,龙章凤姿。见者无不称其谪仙落世。
她偷偷偏过头去,垂着眼眸从盖头下的罅隙朝裴昀看去。
只能觑到裴昀的睫毛很长,眼眸深邃而含光,像是琥珀一般通透美好。
夕阳落在他的肩头和挺直的鼻梁上,犹可见暖黄色的绒毛光晕。
金光自盖头上的宝石上穿过,折射出绚烂的光芒,落入裴昀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