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想起这小破孩无理取闹的模样就脑壳疼，虽然后来没再见过这小孩胡搅蛮缠。二是古小武也绕着他走, 有事不是找程杭西就是找加扰，也用不着他操心。

但今天不得不破例。

裴南辛没什么情绪地道：“古小武。”

古小武站起来, 转过身望着他不说话。

“这么晚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裴南辛问。

“明天做纺机, 要先把铁炼出来。”

裴南辛挑了挑眉, 古小武跟着王伐炼铁他是知道的, 但是——

“你做还是王伐做？”

“王伐。”

“他跟你说今晚不睡觉也得炼出来？”

“没有。”古小武顿了一下，道，“但是明天要做纺机。”

裴南辛：“……”

所以一直以来他就不是很喜欢跟这种又轴又拧的人说话。

古小武还跟别的小孩不一样，有点小聪明，但偶尔跟个梆硬的麻花似的。

见他沉默，古小武也不说话，转身又往炉子里添柴火。

裴南辛捏了捏眉心，不打算跟他再扯七扯八，直奔主题：“你现在会炼金了吗？”

古小武动作一顿，而后道：“学会了。”

“那行，改天我让加扰也给你建个炼金台。”裴南辛点了点身侧的一块大金石，“你负责把这些金矿石炼成纯金块。”

古小武惊讶：“我？”

“对，你，炼金会另外给你算工时。”裴南辛道，“这事没有王伐做工具一样赶时间，田里你爱去不去，不过都得提前跟加扰说，别给他排轮值添麻烦。”

没听见古小武应声，他偏了偏头，问：“你不想做？”

“我做！”古小武像是才听明白似的，连忙应下，可能是觉得表现得太急切，又稳住情绪，重新回答一次，“我做。”

目的达成，裴南辛也不想多待：“行，这事加扰会再来找你商量。”临走前，他又忍不住道，“太晚了，赶紧回去睡觉。”

古小武没动：“明天要做纺机。”

“铁石不会长腿跑，没熔完的明天再熔。”裴南辛克制住暴躁，“今天你一个人破例，明天别人是不是也可以像你一样不睡觉整夜干活？”

古小武往后看了炉子一眼，才道：“我熔完这炉就回去。”

裴南辛沉着脸不说话。

古小武转过身盯着熔铁炉看了一会儿，最后咬咬牙，从一旁拿过比他两个手臂还粗的枯枝，往灶里面塞。把灶塞满后，就从工作台跑出来，经过裴南辛身边的时候，只留下一句：“我回去了。”瞬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黑夜里。

夜里太静，裴南辛不用多专心，就能捕捉到他的脚步声。

脚步声停下，随后是打井的声音，古小武洗手洗脸后，又跑起来，接着是泥屋木门被打开和关上的声音。

裴南辛终于抬步走回去。

得亏这小破孩不是在越关城里生活。他面无表情地想。

接下来好些天裴南辛都得带着鬃毛乱七八糟的小红往外跑，运矿石就要好几天，运完矿石，他又去火山顶上把硫磺带回来，紧接着还得去找硝石。

或许是南方的这片土地意外地适合硝石生长，他又发现了两个硝石矿。

准确地说，不是他发现的，是小红找到的。似乎失去了辫子封印，小红更皮也更贪玩了一些。

最近他装完矿石，都得去附近找找不知道又去哪里撒欢叫不回来的小红，操心得像有个不着家闺女的老父亲。

找到硝石矿这天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零星几棵红果子树外就再没有长别的绿植的荒地风沙还大得离谱。

裴南辛再一次顶着明显又冷了一些的风在荒地里找一抹叛逆的枣红色。

走出几百里，他终于看到盘成一团的马，长长的鬃毛被喧嚣的风吹得在空中扬起，远远看去就像凭空出现的毛发把小红给套住了。

“小红。”裴南辛站住不动，等着小红自己走回来。

小红耳朵动了动，然后站起来。

它起来后，裴南辛才注意到它趴卧的地方不是黄沙，而是一片灰白的土地，质感有点熟悉。

他不太敢确认，抬脚就走过去。

小红见他过来，甩了甩头，又重新趴下，眯着眼睛甩着马尾贴在地上。

若是平常，裴南辛少不得贫它两句，但他现在没空。

他已经走到了那一片灰白色旁，确定了那是什么东西。这不是土地，是一片硝石。

不是一眼能望到头、只长在地皮上的一层硝石，而是能敲下大块硝石的矿，就像火山上的硫矿一样。

裴南辛看着眼前一片白花花的硝石矿，只觉得一阵恍惚。

他蹲下，温和地帮小红捋捋鬃毛：“闺女，这种地方还有吗。”

小红抖抖耳朵，睁开眼，一双水灵灵的马眼看看他，然后站起来，脚上踢踏了几下，才溜溜达达地踱到裴南辛身边，示意他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