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记+番外(398)
但听王氏这意思,珉王竟然犹不满足,还侵占了无数沃地?那这样一来,就有许多让人忧心之处。
第一,大顺的赋税制度与前世无异,官员权贵宗室勋臣等人的土地享有赋役的优免,宗室所受的赏田更是分文不征田赋,那荆州府乃至湖广道征收上来的粮税岂不一年更比一年少?同时,湖广道的百姓身上也被转嫁了越来越多的赋税徭役?
第二,湖广更不同淮扬苏松等地,此地百姓以种田为生,副业不多。而种田就是靠老天爷赏饭吃,丰年还好,纵有赋税徭役,也能勉强支撑;若逢贫年,就得青黄不接,吃了这顿没下顿。在这种情况下,宗室侵占土地,让百姓连种也没得种,以史为鉴,那他们要么欠税,要么流亡,也就是说,保不住就已经有大量流民聚集山野,为寇作乱。
苏妙真心中忧虑,但面上不表,她安慰王氏许久,因见得下人端着黑漆如意方胜捧案过来,她便接过走进卧房,服侍苏观河进用汤药。苏观河精神已经大好,只是腿脚仍不灵便,正写着一封奏章,或是为珉王殴打他和其他命官之事而写。
见王氏拿着换下的纱布去取外伤膏药,苏妙真趁此机会将心中所思讲出,因道:“爹爹,珉王究竟私占了多少土地,会不会惹出流民作乱之事?”
苏观河听得此话,剧烈地咳嗽四五声,只怕苏妙真唬得后悔不跌,忙上前替他捶背,又送茶让他喝了顺气。苏观河见她惶恐情急,摆了摆手,吃不两口,让她坐下,反道:“真儿,你来这些日子,外头可都是大晴天吧。”
苏妙真闻言一愣,继而一惊,她撇过脸,瞅着从绛色窗纱透入的眩目日光,迟疑问苏观河道:“爹爹,你是觉得湖广要有旱情么?”四月底她也曾怀疑过湖广会有旱情,但一直没收到消息,最近这些日子又忙,又想着武昌历来有火炉之称,便没细想。可如今苏观河如是说——
“其实武昌黄州等地还好,独荆州襄阳情况不佳,这也是为何爹要前去荆州劝珉王少与百姓起争端,眼下荆州府已经有不少人没了土地,再有旱情,就是大患。”苏观河喘了口气,道:“湖广道去年征收到的粮食已经押漕入京,一旦大旱,仓场留下的粮食怕是不足以赈济灾民,还得提早准备……”
苏妙真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苏观河手中这奏章,是上陈湖广可能出现的旱情的。
她瞅着窗外纹风不动的碧绿树叶,和抚须沉思斟酌言辞的苏观河,心中骄傲之余又莫名酸涩。暗想苏观河当年在京城扬州,虽也算勤恳。可却没像这会儿,连生病休养间还不忘公事——可见苏观河这几年在湖广,的确没一日省心过。而此番之事,又会如何收场?而乾元帝究竟还会不会继续偏袒珉王……
连日大晴,暑热蒸人。
京中出来的旨意比苏扬两地送来的消息慢了两天,六月初八方至:乾元帝下敕令严厉斥责了珉王殴打朝廷命官的行为,但,也只是申斥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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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苏妙真见乾元帝如此偏心珉王,早是气得吐血。珉王那边得了旨意,立时也让内官传话过来,里头言辞诚恳地要给苏观河赔礼道歉,但他不但没说会择日登门拜访,反而说让苏观河痊愈后自行前往荆州,珉王在王府恭候大驾,设宴招待。
哪有让苦主上门求个道歉的道理?苏家三口人当即都面如土色。苏妙真更恨不能把那阴阳怪气说话的内官给直接赶出抚台衙门,好在她还有几分理智,只是让人在上茶时加了一点点小料,更没让人给这内官任何茶银,就打发那内官离开。
她这理智,也源于苏问弦顾长清在先抵达的信件中都告诉过她,乾元帝轻易不会惩处珉王——以至于让苏妙真有了心理准备,不至于过分失望。同时他二人也模糊带过,说会给在此事上奔走一二,最终给苏观河被殴之事讨个说法。
苏妙真想到此处,就稍觉安慰。她前世今生所见男子中,苏问弦顾长清都算顶尖得有能耐,既然能说在里面做点文章,想来就真的有法子。但只怕顾长清那边,他在苏州忙于应对宁臻睿,未必挪得开手。
但次日吴王府也送来了信件,是文婉玉告诉她道,宁臻睿抵达吴郡后并没有往吴王府落脚,而是干脆天天杵在织造局里盘查苏州织造的历年岁贡。同时还把知府同知等人叫去一一细问,他更也没忘记葛成钱大等织工,常常在夜半三更提审,满城的官员不得不跟着摸黑起身,各个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