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鹤归(184)
赵凉越愣了下,道:“确是,我倒是给忘了。”赵凉越说着揉了揉自己眉心,也觉近来实在是过于疲劳,稍微走神就容易忘事。
褚匪拿过一旁的披风递给赵凉越,道:“出去走走吧。”
赵凉越看了眼窗外,大雪方停,万里澄澈无云,梅树枝头开始结苞,便道:“也好。”
屋内有炭火融融,外面冰天雪地。两人各自拢了披风,褚匪又塞给赵凉越一个手炉,才堪堪起身出了房门。
两人并肩踩着厚厚积雪,出了堂庑,又出了府衙,一直往午门走。
赵凉越嘴唇翕动了几下,道:“再过几日,韩兄就要回京述职,待到过完年再回仆阳。”
褚匪:“他从雪枋院处拿了消息,回仆阳后仔细调查,半月前已经将韩闻蕴于仆阳募养私兵的事暗中告知了兵部,郑修也挺为难的。”
赵凉越问:“韩丞相那边知道了吗?”
“还没。”褚匪微微蹙眉,“韩亭的消息走的是雪枋院设在东面的线。”
当时福来客栈设计引出那批夜渊暗卫,褚匪从他们嘴里撬出不少东西,察觉东面仆阳和西南存在诸多隐患,当即和萧瑢商榷,决定提前由京都往西南和东面两个方向延伸出两条谍报线。经过小半年的努力,如今西南的谍报线进展依旧缓慢,但东面的已经可以开始使用。
赵凉越驻足,看着远处的宸水河,没有说话。
褚匪道:“溪鳞,你素来聪明,很多道理不必我再多说什么,但是韩亭的事,我们没法替他做决定,也始终无能为力。”
韩亭,当他被冠上韩姓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便同整个韩家联系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他走怎样的路,韩家的结局便是他的结局。
赵凉越微微颔首,提步和褚匪顺着御道慢慢往外走,最后停在宸水河畔的石栏杆处。
宸水河已经结上了厚冰,落上积雪后,已经看不到本来的样子,就像是一条围绕皇城的素白带子。
赵凉越一直看着河面的雪,一动不动,许久后,褚匪便俯身下来,一直盯着赵凉越的脸看。
这时,有礼部的几名官员抱着年底贺岁事宜的折子往这边来,远远就看到了褚匪和赵凉越两人,但似乎觉得两人气氛有些怪怪的,便都驻足下来小心窥视。
“这冰天雪地的,两位大人怎么站宸水河边?也没个人跟着。”
“莫不是出了什么要紧事,难道是东面来的?那可就难办了。”
“也不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吧,也就是出来散散心,韦大人去世后,赵大人心情一直不是很好,褚尚书一直陪着呢。”
“说起这个,我听说赵大人当年入仕后,便入了褚大人的眼,之后更是直接带去宁州查案,屡屡建功,才有如今的平步青云啊。”
“我怎么听说,是赵大人当年深知自己出身寒门,问仕无门,就像褚尚书自荐枕席呢?”
“你这是污蔑两位大人!从前的小人之言,怎能去信?况且我听闻汤老也没少给赵大人提点和引见。”
这时,一直落在后面保持沉默的年老官吏说了话:“诸位,其实……老夫觉得,当年的那桩旧案可能另有隐情。”
其余几人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能让现今朝中老人还挂在心上、提及时存有忌惮的旧案,也就十三年前的樊家军谋逆案了。其实当年朝中就存疑颇多,只是先帝手段雷霆,硬是用一场腥风血雨给镇压下来了。
年老官吏的这话,要是放在一年前说,其他人只会劝他不可妄言,但放到今时今日,当百官已然目睹褚匪亲赴宁州查案,并一举拔除王家势力的情况下,那些早被凉透的热血再次苏醒过来。
年老的官吏笑了笑,道:“要是有朝一日,能再见当年帝师新政盛况,当死而无憾了。”
宸水河石栏杆前,赵凉越已经对着河面冥思良久,等回过神来时,看到褚匪近在眼前的一张脸,吓得本能地往后退,不料脚下打滑,直接朝旁边倒去。
褚匪快速侧移一步,伸手将赵凉越稳稳接住,然后赵凉越整个脸都贴在了褚匪怀中,鼻间满是淡淡墨香。
不远处战战兢兢走过来的几名礼部官员:“……”
褚尚书,就当我们瞎,行吗?
褚匪侧头往几名礼部官吏看过来,皱了下眉,然后抬起袖子挡住了赵凉越的脸,等到那几名官吏原地快速朝两人一行礼,随即朝午门小跑离开后,褚匪自己愣了下,心道,这跟掩耳盗铃有何区别?
怀里的“铃”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抬头看了他一眼,细细的睫毛堪堪扇动着,像是一只蹁跹的蝴蝶,撩得褚匪心里痒痒的。
赵凉越伸手抓住褚匪臂弯,想要借力慢慢站起来,褚匪却是一把搂住他,把他刚偏离的头又给按回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