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次来到沈家的时候,已经快到黄昏了。
城里做工的人也都先后回了家,而此时沈家正也热闹极了。
不过这热闹也不是什么好热闹,而是郑氏正和人吵嘴呢。
和郑氏吵嘴的也不是旁人,就还是前头过年时来走动的陈家那位亲家太太。
早上郑氏带着沈翠母子去拜访黄举人的事,陈氏听到一耳朵。虽然后头事情没成,但陈氏看自家婆婆那意思,还要再去打听旁人,可就再也坐不住了。
正好下午晌没什么事儿,陈氏就赶紧回了娘家一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家亲娘。
陈家太太同样急了起来,她家去年先让陈大牛跟着学塾里的先生开了蒙,今年一开年,就拜入了黄举人门下。
陈大牛那初初启蒙的程度,自然是过不了黄举人的考校的。
因此除去报名的那十两束脩外,陈家另备了十两银子的礼——就这还是且费了一番手脚功夫呢,动用了不少城中人脉,请了人从中说和,这才让黄举人破例把陈大牛收下了。
他们都费了这么手脚工夫和银钱,穆二胖和陈大牛程度没差多少,却连黄举人都没看上,还说要另外寻摸更厉害的先生,那又得投进去多少身家?
沈家如今日子好了,确实是因为郑氏当年有远见,掏空家底把两个儿子送进城来学本事。
但二房先不论,沈大的本事可是他们陈家老爷子教的,更别说还把陈氏这么个如珠似宝的城里小姐嫁给了他。
陈家太太觉得自家也是为沈家的发达也是出了不少力气的,自然不能眼瞅着沈家的银钱都败在穆二胖这外孙身上。
听到消息她让陈氏先回去,转头以上门来看女儿和外孙的名义寻了过来。
郑氏还在为上午的事儿生气呢,且她本来就和陈家太太不对付,陈氏刚提了穆二胖没两句,两人不知道怎么就吵上了。
沈翠和穆二胖到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吵过一轮,小辈们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捏肩捶背,总算是把二人的火气劝下来一些,能好好说话了。
但他们母子俩一到,陈家太太又怒火重燃,指着沈翠道:“你来的正好,我来问问你,你是外嫁女,怎么好意思让娘家倾尽举家之力来供养外孙读书的?你这儿子也不要姓穆了,不若改姓沈算了!”
不等沈翠回答,郑氏已经拍着桌子回骂道:“好你个老虔婆,老娘想着小辈儿在,给你留几分脸面。当着老娘的面,指着老娘的闺女和外孙子骂是吧?你自己也说了,这是沈家,沈家就是我当家,别说我要供养我这外孙,我就是想把银钱全丢河里,也轮不到你们姓陈的来指手画脚!”
“怎么轮不到?女婿是跟我家老头子学的本事,也是我家老头子举荐他当的小管事。你家二房皆是傻子我不管,但没理由把我女儿女婿拖下那无底洞!你若真是个心气儿高的,尽管把这家分了去!”
“你说分家就分家?有本事让你女儿女婿来跟我说这个事儿!”
陈家太太看向女儿陈氏。
陈氏在旁边急的都快哭出声了。
她只是想让亲娘想办法把这事儿搅黄了,万万没想过分家啊。
当然也不是说陈氏不想分家,而是不敢想啊!
这时候的规矩就是父母在,不分家,若是父母还都好好的,小的们闹着要分家,传出去绝对是笑话一桩。不止他们大人没脸,孩子也要让人议论!
陈家太太恨铁不成钢地怒道:“我这是为你好,你侄子跟着黄举人读书,将来考上功名,自然没人敢拿这种事说嘴!”
话音未落,郑氏重重地呸了一声,“那我还说他日我家二胖考上功名呢。等他考上功名,可不会忘了你们这一门‘好’亲戚!”
“就你家那痴肥的二胖?我呸!”
“就你家那背书都背不全乎的大牛?我才呸!”
陈家太太瞪眼瞪得都要冒火星子了。
眼看着这架吵得真要伤了情分了,沈翠再不出声也不成了。
“娘,姻伯母,别吵了。我这儿有个好消息呢。我们二胖已经有先生了,明日就要行拜师礼,而且更不要娘和兄嫂出银钱,那位先生免费上门教学三年。”
这话一出,陈氏和郑氏同时惊得住了嘴。
郑氏讷讷地道:“你别是让什么人给骗了,天底下哪儿来这种好事?”
陈家太太可不管那些,只笑道:“好,好!大家伙儿都听见了,这可是她亲口说的,她儿子有先生了,不要旁人出钱!可别回头再用读书的名头回娘家来打秋风!”
这话听得郑氏又要拍桌子,沈翠把她拦住了,答话道:“这话确实是我说的,姻伯婆也不要再因为这事儿上门来找我娘吵嘴。您二位都年纪大了,都得仔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