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费了一番工夫,她才在《中庸》里找到了原文,全句是‘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书上倒是没有劳不语写的批注了,但她好歹耳濡目染了这些年,自己推敲一番,也能解出其中的意思。
这句话是说君子要和顺,但不可随波逐流,需做到同流而不合污,更要保持中立、不偏不倚,国家太平,政治清明时不改变志向,国家混乱、政治黑暗时则坚持操守,宁死不变。
至于那反复出现的‘强哉矫’,就是‘这才是真正的强大’的意思。
这首题不难,但透露出一个信息,到了这场考试,主考官从早前想考察举子的‘独善其身’,到了这时已经变为要考察他们‘兼济天下’的心了。
沈翠解出了题目的意思,光幕上的少年们自然也都写完了这题,沈翠一一看过,还做了一番比对,确认大家解出来的意思都是大差不差的,并没有人在首道题上就失手。
担忧便减了一层——显然,寒冷的环境并没有影响大家的思考。
不过大家写卷子的速度确实慢了许多,像乡试那会儿,她慢腾腾解出一题的时候,他们都差不多写完所有经义题了。
今遭进度最快的梅若初则也只是写到经义第三题。
而且他也是写写停停,写一会儿就得停下来捂一捂手炉,生怕因为手僵,而影响了字迹。
等到他写完五道经义,这一日便已经入夜了。
周氏准备好了晚饭过来敲门,沈翠便一边看着光幕上的自家学生喝姜汤、吃炒米,一边随便对付了一口晚饭。
劳不语和周氏其实也都挂心他们,所以饭桌上大家都没什么聊天的兴致。
直到快吃完了,劳不语突然望着外头悠悠地念了一句:“朝怕南云漫,晚怕北云翻。”
这档口,他当然没什么吟诗念词的心思,而这句谚语,说的也就是天象。
沈翠会意道:“要变天了?”
劳不语忧心地点了点头,“晚上怕是要有大风大雨。”
他杂书看得多,天文气象上头也有一些学识,判断不大会出错。
果然如他所说,这天夜里,狂风骤雨席卷了整个京城。
沈翠本来就睡得不安生,被外头噼里啪啦的动静一吵,便立刻披着衣服坐起身来。
光幕打开,贡院里翠微的少年们都先一步比她惊醒了。
沈翠仔细看去,见他们身上都无水渍,知道起码号房里没有漏雨,便先安心了一些。
只是这号房里的风……未免也大的太过分了!
只见光幕上的穆二胖和梅若初等人,发丝翻飞的同时,都正费劲地或蹲下,或趴下捡东西。
而稍微一不注意,他们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便已经从格子里消失了踪影——显然是被吹到外头去了。
他们前后忙活了快半个时辰,将所有东西都重新扎成包裹,卷进被子里才再次安歇,而前头那些消失踪影的那些东西后头则也没再出现在号房里头,则必然已经是被风刮得不知去向了。
这场风雨持续了足足两天,一直到他们第一场考完,才猛的得止住。
第一百九十七章
环境那般困苦,梅若初这样提前答完卷,又确认过发挥没有失常的,若是乡试,则可以提前交卷了。
但会试的规则有一条,它不是按着交卷的时间放人出来,而是必须到第三天入夜前考试时间截止了,所有人都交完卷,才开放龙门。
所以他们愣是在里头足足吹够了两天一夜的大风才得以出场。
这规则少年们自然都清楚,提前来贡院附近熟悉环境的时候,就约定了一个地方碰头。
也跟沈翠说好,不必来接他们,左右书院离开贡院也不远,他们六个人结伴,就算身体差一些的卫奚行路不方便,他们几人轮流背也能把他背回去。
但既知道他们在里头吃了那么多苦头,这说好的也就不作数了,沈翠提前让车夫套了车,和劳不语一道去接他们。
龙门一开,大批举子蜂拥而出。
走在最前头的,都是年富力强,考完之后身体状况最好的那些,他们虽然形容也带几分狼狈,但整体脸色看着都还不错,脚步也都称的上是轻快的。
等这些人出来了,后头则就是年长一些、身体差一些的举子了。
穆二胖和梅若初他们就在这一批后出来的人里头。
仔细观察的话,其实他们前后也还有一些同样年轻的,也不是说真的如老迈的举子那般,步履维艰,就是个个脸上都木然的很。
没多会儿,他们六人都到了约定的地点碰了头。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只自己运道不佳,如今碰上了也不用解释,看到彼此的模样就已经猜到大家的境况都差不多,便只有苦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