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内顿时黑的跟入夜了似的,一众军士立刻上前来维持秩序,并在考场四处点上了烛火。
这烛火一点,里头更闷热的跟蒸笼没两样。
文人体弱,加上正场诗题太难,让很多人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到了眼下这境况,身体多少有些不适。
穆二胖这体质强于强人的,很快都觉得十分胸闷,赶紧把衣领解开一些,衣袖也卷到了手肘处。
此时虽然距离考试时间还有二三个时辰,但这般天色之下,人对于时间的感知也会出现混乱。
后头没过多久,就有写的快而身子不大舒服的考生陆续交卷了。
而一旦开始频频有人交卷,对同场其他考生而言无形中就添加了很多压力。
因此交卷的人越来越多,而穆二胖则还在考位上没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着努力在记忆中搜索。
终于,还真让他想到了一句——‘若夫松子、古度、平仲、君迁,森梢百顷,槎枿千年’。
这句话出自南北朝庾信的《枯树赋》。
没错,这次的出处连诗文都不是了,是赋文里头的。
所以平仲君迁,讲的根本不是什么晏子搬家,而是两种树木!
刘学政哪怕在这两个词中间加个句读,甚至空开一些写,都不会这般叫人想的这般艰难!
而且刘学政本人会不知道平仲君迁很有可能会引起歧义吗?
不,他必然是知道的,而且就是故意的!
这题就写了两种树木的名字,只要读过相关赋文且能记住的,自然会想起来。
说破天去,这题也比前头正场那题‘简单’!
考试时间还剩下一小半,穆二胖也不再腹诽什么,赶紧认命作诗吧。
写树的诗文,自然还得采用托物言志的手法,借树拟人,表达一下自己要做一个正直清白的人的志向。
因为摒弃惯性思维、重新想出处花费了不少时间,所以穆二胖依旧只在考试结束前一刻钟写完卷子,等最后文书和军士过来统一收走。
此时考场内真是闷得仿佛不能呼吸一般,穆二胖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后头出龙门前又碰上了任舜和赵修文。
这次并不是凑巧了,因为在这‘蒸笼’里头待到考试结束的人并不多,所以很自然地遇上了。
任舜同样满头的汗,而赵修文则在边走边穿衣服——前头实在太热了,他就把衣服脱了一半,打了个赤膊来写。
三人遇上后还是只打招呼不多言,互相交换了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也就是这个眼神,大家心里也就都有数了——都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刘学政那诗题里的陷阱。
到底有了交情,算是朋友了,他们也替对方没有踩坑而感到高兴,不约而同地浅浅一笑。
他们并肩走了一阵,沈傲霜也从他们身边经过。
依旧是把他们当空气的那种做派,但沈傲霜衣襟的扣子都没有系好,就这么衣衫不整地往外走。
三人有心想提醒他一番,最后还是闭上了嘴——沈傲霜那么傲气,他们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出了龙门之后,外头的天气虽然依旧闷热,但好歹比考场内舒服不少,他们深呼吸了几次,缓过劲儿来了,就先道别,各自去找自己的家人。
沈翠坐马车过来接人的,后头天彻底阴下来,马车里也闷的坐不得人了,便只拿了两把伞下来,在考场外找了个茶水摊上坐着。
坐到这会儿,她也是一头一身的汗,因此母子俩碰了头后也不多说什么,立刻腿儿着回了书院。
后头他们刚进书院,云头里酝酿了个把时辰的雨终于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其实这样回了家才下起大雨,看着是运气好。
但让沈翠说的话,还不如前头就下了,不至于把穆二胖的体质都影响地掉了2点。
后头便是穆二胖去沐浴休息不提,等傍晚前卫恕他们从府学回来了,众人又聚在一起一边吃西瓜一边说题。
还是口述,穆二胖先说了那道文题,中规中矩的题目,他也答的言之有物,引经据典的,所以劳不语他们也没有过多关注。
后头说到诗题的时候,他先说了‘平仲’两个字,然后刻意顿了一顿。
劳不语从西瓜瓣儿里抬起脸,侧过脸询问:“诗题考晏平仲?那倒确实不难。”
穆二胖再看卫恕卫奚、梅若初和崔斐,除了梅若初没有表态,其他几人也都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看吧,读书人一提到平仲想到的就是晏子!
穆二胖这才欲哭无泪地说了后两个字,“君迁。”
除了崔斐和沈翠外,书院里其他人听完之后,细想了一阵,神情也都变得一言难尽。
沈翠在这上头听不懂的东西多了,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只把自己当文盲,反正后头会有人耐心解释给她听,所以她并不急着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