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真有人只因为书局换成她这女子主事就真的不再光顾了。也就是经过了这十来年的努力,她将书局经营得越发红火,那些闲言碎语才渐渐少了。
没成想,这世间竟还有奇女子,能自己开设书院?那当先生、当学生的,竟都信服她?
还有那书院大比,旁人可能不知道,她家跟读书人做生意的,自然知道这个。
参加书院大比的门槛虽然不高,可一个只有几人的小书院参加后居然还能和其他书院交好,那必然有出挑之处,需要另当别论。
无奈这才是第一次见面,确实不方便打听太多,崔五娘就强压住自己的好奇心,道:“我不瞒你,早些时候这宅子我买下后,不信邪,让家里人去住过,虽未闹出什么人命,但也是大病了一场的。”
一边说,她一边观察沈翠的面色,见她面不改色,显然并未改主意的模样,对沈翠的好奇和赞赏不由又上了一层。
她遂也不多说什么,接着道:“你若是真喜欢那处宅子,就这样。契书改上一改,不签一年了,先签三个月的。”
三个月就是十五两银子,这也是她的一片好意——因为如果沈翠他们住下后真的遇上了诡异事儿,反悔不租了,也只是亏了三个月的租子。不用像前头那样,一亏就是一整年的租金。
“这……这不大好吧。”牙人在一旁插上了话,“三个月的契,时间也太短了一些,回头二位还要再签订新契。”
牙人的佣金跟后世的中介一样,是按着交易额来抽成的。
五十两的契,他能收取五两银子的佣金,也不枉费这大热天忙前忙后跑几趟。
换成十五两的契约,那就是只挣一两半的佣金,而且牙人其实也觉得沈翠他们后头肯定是要搬走的,并无再续约的可能。就算后头续约,也只需要崔五娘和沈翠双方自己签,并用不到他们牙行了。
“那就还按着一年签?”沈翠虽然感谢对方的好意思,但其实还是想长租——毕竟这种好事儿实在太难得。虽然崔五娘看着不像是那等会坐地起价的无良之人,但还是白纸黑字的契书更让她心安。
崔娘子也是玲珑心肝,当下道:“那就按着一年的时间定契,但写明三个月后你们随时可以退租,租金也按季度来交。至于牙人的费用,我还按着前头说好的给。”
她快人快语,做起事儿来比沈翠来雷厉风行,话音落下她状似随意地瞥了一眼牙人,那牙人就不敢再置喙,立刻去修改契书,一式三份。
而后便是三方共同画押,沈翠和崔五娘每人留存一份,第三份留在牙行,由牙行保存。
手续结束之后,沈翠和崔五娘肩并肩往外走,崔五娘还出言邀请,说她知道附近一家卖冰碗的铺子,正好结伴去吃一碗消消暑。
个把时辰相处下来,沈翠也对豪爽干练的崔五娘颇有好感,但她还是不放心梅若初,想回院试考场外头候着,就给婉拒了。
也是不巧,正说着话,天边轰隆隆传来一声雷响,眨眼的工夫,豆大的雨滴就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夏日里总是不缺雷阵雨的,但沈翠看头顶云头浓重,就知道这一场雨怕是短时间内停不了了。
她和胖儿子虽然打了一把伞过来,但这样大的雨,一把伞就不顶用了。
崔五娘就道:“我家马车大,你们去哪儿?我捎你们一程。”
沈翠看着光幕上的时间,此时已经下午两点了,快到院试结束的时间,沈翠便没有再拒绝对方的好意,而是道:“我们要去院试考场外头接学生,不知道和您同不同路?”
崔五娘一听这话都不由惊讶道:“若我没记错,今天是院试复试的日子,你家学生都进第二轮复试了,就这样你还说是小规模书院?还真是谦虚。”
沈翠微笑着颔首,“是学生自己出息。”
“我正好要回文昌街的书局,顺路的,咱们这就走,别耽误了你接学生的时辰。”崔五娘没再同她打听什么,邀请沈翠和穆二胖一道坐上马车。
如她所言,崔家的马车确实宽敞,坐五六个人都绰绰有余。
穆二胖先让沈翠上去,他后头再上,上去之后,他目不斜视地坐在最外侧,然后面向外头,只把背影留给她们,顺带也能挡一下车帘缝隙飘进来的水汽。
崔五娘见了,忍不住对沈翠道:“你不愧是能开书院、当山长的人,这也太会教孩子了。我家里的弟弟、侄子像他这个年纪的,都皮得不像话,莫说是照顾长辈了,不上房揭瓦就该偷笑了。”
当娘的没人不爱听人夸将自家崽子的,沈翠抿唇笑道:“您家家大业大,养出了孩子率真的性情。我们普通人家,大概就是应了那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操心的事儿多了,便也比同龄人成熟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