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安顿在了一处别院里,虽不如南园宽敞,不过跟漪如的院子挨着,也颇有几分景致。
南阳侯原以为许氏是过府来看看容氏,不曾料,她竟是住了下来。
当日晚膳,严祺设宴,将许氏和南阳侯都请去共膳。
“不是说住在侄孙家里怕别人闲话么?”南阳侯阴阳怪气,“弟妇倒是不怕。”
许氏不以为然:“我有甚可怕。静娴产后将养,这家中大事小情都落在了文吉一人肩上,后宅里连个能帮忙的长辈也没有。我既进京来,又没有刚出生的曾孙要看望,自当过来帮一把。”
这话明里暗里是讽刺南阳侯过来不帮忙只添乱,他脸上又有些不好看。
漪如乖乖地坐在严祺身旁吃菜,心情大悦。
再看严祺,他见二人话头又有些不善,忙小心翼翼地招呼他们吃菜,将话题引向别处。
漪如心底叹口气。
严祺是小事精明,大事糊涂,还有些愚孝,将父亲严孝之去世前的嘱咐奉若圭皋,对族中的长辈秉承孝顺二字。以至于南阳侯这样的人,占起他的便宜来理直气壮,他还要笑脸陪着。
至于容氏,虽然在别的事上常规劝严祺,但在这事上也是能忍则忍,不让严祺为难。
而在漪如看来,南阳侯进京来住在他们家,里里外外捞点好处,其实并非什么大事。让她不可容忍的,是他一直想插手严祺后宅,以子嗣单薄为名,逼着严祺纳妾。
这件事,漪如其实并不觉得父亲做得不好。
在她见识过的人家里面,无论是高门贵胄之家还是小门小户,像严祺这样对妻子一心一意,相敬如宾的丈夫,殊为罕见。在与容氏成婚之前,严祺是个有名的纨绔,今日的恶名,也大多是当年留下的。而在容氏嫁给他之后,他信守承诺,虽然仍旧狐朋狗友一堆,但让容氏厌恶的习性通通改了。就算出去聚宴玩乐,严祺也从来不拈花惹草,仆人们在私下里笑他,说他被容氏管成了个柳下惠。
但就算严祺不在意,子嗣之事,也是容氏的心病。当年跟严祺成婚,她其实也是如履薄冰,严祺对她好,她心中明白,便一心一意地想要做得无可指摘。但肚皮里生出什么,向来不遂人愿。就算容氏吃斋念佛,各路神仙按时孝敬,最后也只有严楷一个儿子。
玉如出生之后,南阳侯揪着机会,拉上族中一干长辈劝说严祺,让他纳妾。见严祺不为所动,他们就从容氏这边下手。
容氏到底有心病,被各路红脸白脸轮番劝说,终是心动了。她虽然没有接受南阳侯那边的安排,却还是做主给严祺纳妾,寻觅人选。恰好有一回,皇帝到严府来跟严祺喝酒,听得此事,随即赐下了两名美貌宫娥。而后,随着严祺步步高升,各路想讨好严祺的人也不断送人过来,容氏也来者不拒,通通收了下来。
漪如记得,就是家里来了许多妾侍之后,容氏和严祺的关系就开始日渐冷淡下来。她还记得,在皇帝赐下美人之后,严祺曾跟容氏爆发了一场争执,二人许久也没有说话。
而奇怪的是,这些妾侍竟然一无所出。直到最后,就算严祺和容氏已经分居多年,他的儿女也只有容氏生下的三人。京中关于严祺的笑料,又多了不举这么一桩,传得到处都是。
话说回来,漪如并不希望容氏和严祺闹成上辈子的模样,故而决意对南阳侯严防死守。
有许氏在,南阳侯这晚膳自是吃得不大愉快,放下筷子之后,他说要到园子里走一走消消食,便回去了。
许氏也不阻拦,笑脸相送,还吩咐仆人们伺候得小心些,莫让他摔了。
见南阳侯迫不及待离开的样子,漪如觉得这餐饭是几天来吃得最香的。
许氏说自己是到严祺家里来帮忙的,说到做到。
第二日,她就从严祺手里将府里的事务都接了过来。
严祺本不擅长处置这些千头万绪的杂事,见得许氏愿意帮忙,如蒙大赦。
许氏本是治家的好手。惠康侯府虽然不及高陵侯府豪富,产业却多,一向由许氏打理。如今她坐镇此处,大事小情,在她手里一下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严祺得了空闲,便日日陪着容氏,数日之后,假期满了,便安心上朝去。
当然,并非人人乐见如此。
最不满的,就是南阳侯。
许氏来之前,容氏样样顺着他,他呼风
唤雨,舒适无比。许氏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首先,便是庖厨。
她将庖厨的人分作三拨。一拨是专门伺候容氏月子的,一拨是专门伺候严祺、许氏和南阳侯的,一拨是为所有仆人做饭的。
也就是说,南阳侯的小灶没了,日后只跟着严祺这边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