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次,严祺大张旗鼓,那几十辆牛车马车,每一辆上面都满载着各种各样的物什,让乡人们好好领略了一番什么叫公侯之家。
至于严家的老宅,早已经修葺一新,喜气洋洋。
对于此事,最不热衷的,大约要数南阳侯。
自上次那田契之事以后,他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本来看着心情好些了,忽而听说严祺要在老家办婚事,他的脸色又不好看起来。
按照他吩咐,家人一律不许提与严祺相关的任何事。严祺按规矩派人上门来报喜,南阳侯也让人冷冷打发了。
不过纵然他不高兴,关于严祺家喜事的种种还是传到了他耳朵里。只要南阳侯不在家里待着,走出门去,便总能听到人们在说这件事。他发了一场脾气,而后,决定闭门不出,等这风头过去了再说。
可就在这时,南阳太守常宏找上了门来。
“听说君侯近日身体不适,在下早想来探望,可公务繁忙,不得抽身。”见礼之后,常宏寒暄道,“君侯现在可觉得好些了?”
南阳侯看着他,心中又是一阵不快。
平日里,他和常宏的交情不错,时常一道游玩饮酒。可上次在学塾之中,常宏明明在场,竟袖手旁观,让他当众出了好大一回丑。那件事,他儿子严佑自是不成器,可常宏就没有责任么?那常文锡在外头的名声,常宏知道得一清二楚,可他全然不加管教,让常文锡拖着严佑下水,以至于盗取严祺的田契抵债,累得他堂堂南阳侯来受众人责难。
每每想到此事,南阳侯就很是不忿。
“好多了,不劳太守费心。”他不冷不热道,“太守日理万机,在下区区风寒,怎值得太守亲自来探视?”
常宏自是知道他的心思,笑了笑,道:“君侯还在为二公子之事埋怨在下?”
“岂敢。”南阳侯道,“是贱息不肖,家门不幸。”
常宏不以为忤,不紧不慢道:“那时,在下和陈府尹亦是无法。那高陵侯本就是个刁钻的,再搭上个长沙王世子,着实棘手。君侯也知道长沙王世子是个什么人,莫说我和陈府尹,便是圣上在面前,也须得给他几分脸面,故而也只得委屈君侯了。”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南阳侯正要说话,常宏道:“我今日来,是想问一问君侯。当前正好有个机会,能让君侯出这一口恶气。”
南阳侯一愣。
他看着常宏,神色有些狐疑:“出这口恶气?太守何意?”
常宏笑了笑,道:“这还须得从上次那事说起。君侯可知,陈府尹堂堂京中大员,为何会带着一众兵马到南阳来?”
宅子里,很是热闹。
仆婢们进进出出,归置物什。因为回来的人太多,所有的空闲院落如今都住满了,这老宅里安静了几个月,现在重又变得嘈杂起来。
玉如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那笼兔子,天天抱着跑来跑去。
“姊姊!”她对漪如道,“我送你一只小兔做嫁妆,好么?”
这话,惹得陈氏和小娟她们都笑了起来。
“你如今可是大方了。”陈氏道,“那些兔子,你日日当宝一样供着,如今却愿意送给你姊姊?”
“送一只么,又不是全部。”玉如睁着眼睛,对漪如道,“父亲母亲都给姊姊备下了嫁妆,我也该给姊姊送东西。”
漪如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将她搂在怀中。
“说来,主公这安排得倒是奇怪。”小娟一边叠着衣服一边道,“那成婚之日,世子过来接了女君回京城便是。怎又要我等也收拾行囊?难道我等还要也跟着女君一道回京?”
“主公这么做,自有主公的道理。”陈氏道,“就算我等一起送着女君回京又有什么要紧?京中的长沙王府本就没有多少人,世子平日出行,像样的仪仗也凑不齐。你想,堂堂长沙王世子过来迎亲,若随从都不过百人,哪里好看?主公必是想着不能缺了这脸面,让我们家的人给世子撑一撑场面。”
小娟了然。
陈氏看着漪如,颇有些感慨,道:“这日子算着也没有几天了,女君出了这门,就是别家的人了。”
说罢,她的眼圈发红,低头用袖子拭了拭。
漪如看着她,怔了怔。
她恍然记起上辈子,自己和太子的婚期定下来的时候,陈氏也说过相似的话。
那时,她心头一热,拉着陈氏说,自己舍不得她,让陈氏跟着她一起到东宫去。东宫什么都好,应有尽有,她会好好照顾陈氏,为她养老。陈氏被她说动了,打消了回乡去跟儿子住的念头,留了下来。
但到后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父母弟妹都丢了性命,而陈氏也因为留下来被牵连其中,再也没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