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接到邀约时,问严祺:“京兆尹说这位宋御史,与君侯是故交?”
提到宋廷机,严祺的神色便有些不快。
“从前我曾与他引为知己,后来,便不来往了。”严祺道。
李霁问道:“何故?”
严祺于是将从前宋廷机与韦襄勾结构陷,以至于严祺最终丢了官职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李霁听着,明白过来。
当年严祺获罪丢官,漪如落选太子妃,李霁便是远在广州也有所耳闻。他虽然与漪如时常通信,但在信里,漪如对这些事绝口不提。原来,底下还藏着这样的缘由。
李霁沉吟,道:“如此说来,君侯与此人再无往来了。”
“正是。”严祺道,“我劝世子也莫去赴宴,这宋廷机并非善类,乃蛇蝎小人,与他来往,易为其所累。”
李霁颔首,却道:“蛇蝎亦有蛇蝎的用处。若我请君侯随我一道赴宴,君侯可愿意?”
严祺一愣。
夜色降下,云香楼里,灯盏明亮,亮如白昼。
这些日子,京兆尹陈恺的心情,就像那碾在郊野小道上的马车一样,颠簸不定。
起初,他为了保住官职,亲自领兵从京城里追出来。在发现长沙王世子的行踪之后,他怀疑这王世子要与同党做什么大事,一度有了立功的期盼。可等他风尘仆仆追到南阳,竟发现这王世子是来找岳父严祺的。结果,他堂堂京兆尹,竟是千里送关爱,生生被人当了个打下手的。
想到自己在那学塾里听了一堆鸡毛蒜皮官司,抓人放人折腾了一日,像个小县官一样,他就觉得窝囊不已。偏偏他还要装作一切如常,乐意之至,且与长沙王世子无干。最终,他为了防止长沙王世子再弄出什么花样来,还须得亲自领兵跟他一起回京,像个护卫一样。
当真是憋屈。
幸好,他遇到了好友宋廷机。
宋廷机出身世家,这些年,平步青云,与陈恺亦是交好。
得知了陈恺这些日子的遭遇,宋廷机笑了笑,道:“陈兄着实不必郁闷,以在下之见,此番,陈兄也不算一无所获。”
陈恺看着宋廷机,道:“怎讲?”
“陈兄方才说,长沙王世子去南阳,是为了探望高陵侯?”
“正是。”
“那便是了。”宋廷机道,“据在下所知,长沙王世子和严女君从前是义兄妹,一直有些来往。陈兄可记得,前番骊山春狩,长沙王世子曾经遇险?”
陈恺道:“自是记得。那次,太子也遇到了刺客,闹得不小。”
“那时,长沙王世子和严女君还未定亲,可他出手就给高陵侯送去了五匹西域良驹。”宋廷机道,“且春狩当日,长沙王世子和严女君可是一直待在一起的。”
陈恺道:“世子阔绰,那时他与严女君是义兄妹,在一起当也无妨?”
宋廷机笑而摇头:“陈兄不若再想深些。长沙王世子可是宗室,论正经亲戚,京城里多的是。陈兄这些日子一直在监视长沙王世子,可曾见他对哪家这般体贴?再有,他如今还没有与严女君成婚,无甚大事,却巴巴地跑到南阳去探望高陵侯父女。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高陵侯府跟长沙王府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说罢,他看着陈恺:“日后,陈兄若觉得这长沙王世子不好对付,不若派些人手,在高陵侯府下功夫?高陵侯可是王世子的岳丈,只怕跟长王党也关联不少。长王党在朝中猖獗,近来,不少号称清流的人也日益有了支持长沙王的迹象。圣上对此忌讳,总有一日是要将他们都收拾了的。陈兄只要好好准备,搜集罪证,不怕到时用不上。”
陈恺了然,笑道:“听君一席话,茅塞顿开,宋老弟果然看得明白。”
宋廷机微笑:“不过当下,圣上仍对长沙王以礼相待,陈兄切不可与高陵侯和王世子翻了脸。在下别的或许帮不到,不过与高陵侯还算有些交情。陈兄若想从高陵侯身上打开口子,在下却可帮上一帮。”
陈恺眉间一动,道:“若能如此,自是大好。只是这高陵侯跟从前不一样了,只怕防备得紧。”
宋廷机颇是自信,道:“陈兄放心,我与他少年相识,他心中想什么,我最是清楚。将来陈兄立下大功,拜相封侯,还盼莫忘了在下才是。”
陈恺笑道:“那是自然!”
正说话间,仆人通报,说高陵侯和长沙王世子到了。
二人连忙起身,迎将出去。
“文吉,王世子,怎这时才来?”陈恺堆起笑容,拱手招呼道,“我可是饿了,先来一步尝了尝菜色,着实对不住了。”
严祺也露出笑容,道:“都不是生人,何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