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落款上,歪歪扭扭写着“漪如大婚像”。
漪如脸上一窘,连忙就要将那画拿走。
李霁却不让,一手挡着她,一手把画举高,继续端详。
“你从前不是说不想成婚么?”他说,“原来小时候并非这么想。”
漪如跳起来,将把他的手拉下来夺画,但他的个子着实比她高出许多,那手臂又有力得很,漪如无论如何也够不到。
“那是小时候不懂事画的。”她瞪着眼睛,脸上竟是泛起了红晕。
李霁眉梢微扬,却继续看下一张:“这又是谁?”
漪如愣了愣。
那下一张,是个男子。模样比前面的女子敷衍多了,两个圈是眼睛,嘴巴是一个短横。身形和衣裳也潦潦草草,只能大约看清他穿着常见的新郎衣裳。
李霁的目光落在落款上面几个字,“漪如夫婿”。
漪如只觉脸上烧得更烫,趁他不备,一下把那只手拉下来,抢了画。
“你这夫婿为何没有姓名?”李霁问,“你那时不是跟太子定了亲么?”
“谁跟他定了亲?”漪如拉下脸,“那不过是先帝和文德皇后的意思,又不曾白纸黑字写下来,算什么夫婿。”
李霁还想再说话,漪如将那些画全都收起来,塞回下层的架子:“你好不容易来一趟,看这些做甚。”
“那么我该做什么?”李霁道。
漪如道:“自是跟我说话。你为何来了此处,那京兆尹和南阳太守是怎么回事,你还不曾交代。”
“我方才与你父亲说了。”
“他是他我是我。”漪如拉着他,让他在榻上坐下,道,“来龙去脉,你全都要告诉我。”
李霁见她神色认真,也不遮掩,便将自己如何得知此事,又怎么来了这里,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漪如听着,皱起眉头。
“我说那京兆尹气势汹汹的,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她说,“若真是到南阳来办事,带那么多的兵做什么?说不定他还盼着你在与什么人合谋,他来拿个现行,好回去邀功。”
李霁喝一口茶,淡笑:“那是他的打算,与我无干。来都来了,做做事也是应该的。”
漪如又问:“你告诉我父亲之后,他怎么说?”
“不曾说什么。”李霁道,“只说日后遇到这样的事,还是小心为上。”
漪如颔首,看着他:“你也当真大胆,若那京兆尹不讲理一些,见到我父亲这些人在也非要来个指鹿为马,你如何是好?”
“那么他便试试好了。”李霁不以为然,“我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漪如就直到他会这么说。
“你怎知他会吃不了兜着走?”她说,“他敢来抓你,是圣上在为他撑腰。纵然抓回去发现错了,只要圣上不责罚他,他便什么事也不会有。你父亲远在广州,莫非还能发兵来打京城不成?”
李霁看着她,目光深远。
“如果我说,他真的会呢?”他说。
漪如心中一惊,狐疑不定。
“你说的是真的?”她睁大眼睛。
“我父亲与圣上的关系,天下人皆心知肚明。”李霁道,“一山不容二虎,终会有相争的一日,事到如今,也不过是缺了个开战的借口罢了。”
这道理,漪如自然也知道。
“阿霁,”她想了想,终于问出自己心中那盘桓了许久的问题,“你父亲想做皇帝么?”
李霁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你该知道,圣上从来没有放过他,暗杀不断。”他说,“我母亲,就是死于下毒。”
漪如没说话。李霁的母亲吕氏,在生下他之后没多久,就死去了。朝中一向有传言,说她并非病逝,而是中毒身亡。如今李霁亲口提起此事,算是坐实了。
“那时,我父亲已经在广州,远离京城,不问朝政。”李霁道,“故而你也该知道,并非他偏安一隅,圣上就会放过他。”
漪如微微颔首。
皇帝对长沙王的忌惮,由来已久。他的生母杨皇后是先帝元配,作为杨皇后唯一的儿子,长沙王原本该做太子。但后来,杨皇后倒了,长沙王跟着失势。再后来,漪如的姑祖母被先帝立为皇后,她收养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便是现在的皇帝。
阴差阳错,因因果果,有了今日。
长沙王的能耐,天下人都看在眼里。反观皇帝,自继位以来,能耐平平。也就是近年边境有了些胜仗,才挽回了些人心。在朝廷之中,包括严祺在内,不少人都忌讳长沙王。但也正是因为有许多人喜欢他,所以才会有许多人讨厌他。
漪如想了想,问道:“若真到了那一日,你父亲胜算几何?”
“我此番来京城,目的之一,便是好好探一探朝中的兵力。”李霁道,“恕我直言,朝廷兵马武备松弛,人心浮动,就算有崔珩这等良将,恐怕也不是我父亲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