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辈子,自己竟有幸领教。
严祺看着她,手里拿着戒尺,正要朝掌心打下去,突然,祠堂的门被推开,容氏的声音传来:“你要做甚?”
听到这声音,漪如如获大赦,忙可怜兮兮地望向她:“母亲……”
见漪如跪在蒲团上,容氏瞪向严祺:“到底出了何事?”
“你问问她!”严祺“哼”一声,暴躁道,“天不怕地不怕,她当下成了别人的女儿了!”
容氏愕然。
严祺气不打一处来,让漪如在堂上跪着,让容氏跟他去旁边厢房里坐下。摒退左右之后,他将今日猎苑里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容氏听着,亦是大吃一惊。
不过她比严祺冷静,没有急着责怪漪如,皱着眉问严祺:“你答应了?”
“我说此事须从长计议,容后再商讨。”严祺道。
容氏埋怨地朝堂上那边望一眼,叹口气,道:“此事不好推拒。那长沙王世子对漪如有救命之恩,长沙王不向我们要回报也就罢了,却要认漪如做个义女。于情于理,推拒不妥。”
“救命之恩?”严祺冷笑,“谁救了谁也未可知。”
第三十五章 猎苑(七)
容氏讶道:“怎讲?”
“那猎苑我去过许多次,有什么东西最是熟悉。”严祺道,“那里面的猎物,其实都是放养的,大多是些鹿、麂之类易获的猎物,豺狼虎豹等凶兽,多年前就已经绝迹,又何来那么一只疯豹?”
容氏吃一惊,不由压低声音:“你的意思,那是有人故意为之?”
“只怕八成是如此。”严祺道,“我在猎苑之中,听长沙王世子和在场之人描述当时情形,回来的路上又向漪如细问,乃疑点重重。且不说这凶兽何来,光说出事的时机,就十分巧合。那世子别处不去,偏去那片兽物稀少的山林里;那恶兽别处不去,单单埋伏在了王世子的必经之路上。”
容氏皱起眉,道:“可王世子不是一时兴起走上那条路的么?”
“一时兴起?”严祺摇头,“只怕未必。他是听到那边传来号角之声,以为有人围到鹿了,这才跑去的。我又向在场之人询问,究竟是哪路人马发信,各处问遍了,都说不知。”
容氏听着,露出了悟之色。
“故而,那疯豹,其实就是冲着世子去的?”她忙问。
“也未必是世子,也可能是长沙王。”严祺叹口气,“只不过长沙王一直与太子一起,行凶之人有所顾忌,故而改向了世子。偏偏恰在这时,我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闯到了圈套里。那疯豹是兽不是人,岂可分辨谁是正主,自然见谁咬谁。这
般阴差阳错,不但长沙王世子安然无恙,我家反而欠下了长沙王的人情。”
说罢,他神色郁闷,苦笑:“你说,上天怎如此弄人?”
容氏沉吟,道:“你说那疯豹并非天然出没,却不过猜测,可有凭据?”
“行事之人设下如此缜密的圈套,又怎会有凭据。”严祺道,“不过,我观察那疯豹尸首时,倒是窥出了些蛛丝马迹。”
“哦?”
“那豹子瘦骨嶙峋,一看就是饿了些日子。那猎苑之中兽物众多,怎会少了吃的?此乃其一。”严祺道,“其二,我从前看过斗兽。驯兽之人为了激发兽物凶性,往往会喂些猛药,最常用的,名曰龙末。此物犹如人服的五石散,却毒性更大,兽物服下之后,眼底充血,桔红骇人。今日那疯豹,一只眼被长沙王世子射穿,另一只眼却完好。我查看了一下,正是服了龙末的模样。”
容氏颔首,神色间却仍然谨慎。
“那依你看来,这些又是何人所为?”
严祺看着她,意味深长:“这还用问么?长沙王或世子薨了,对谁最有好处?”
容氏了然。
“如此,我还有一事不明。”她说,“这长沙王,又为何定要认漪如做义女?莫不是真想拉拢你?”
“拉拢我?”严祺笑了一声,“我不过一介外戚子弟,无兵无权,何处值得他拉拢?”
正堂与隔壁厢房之间,有一扇关着的木板窗,漪如将耳朵贴在上面,听到这话,不由哂然。
严祺此时对自己倒还是有些自知之明,不像后来那样,听两句奉承便飘飘然。
“长沙王非寻常人,我能看出的这些疑点,他怎会看不出。”只听他继续道,“只怕这遇袭之事才出来,他就已经知道是何人下的手。”
说罢,严祺又叹口气:“故而我这般恼火,定要教训漪如。长沙王要将她认作义女,不过是冲着她将来要做太子妃,借她来恶心圣上。”
容氏目光怪异:“他人还在京城之中,就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