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玉如仍扯着漪如的袖子,问道,“我们能到那塔上去玩么?”
“那塔去不得。”只听崔珩忽而答道,“那是芙蕖寺,近来正在大修,塔院都封了起来。小女君若想观景,先前的观澜阁乃是正好。”
崔珩到底是生人,玉如与他不熟,“哦”一声,终于安静下来。
漪如得了机会,接过话头,向崔珩道:“那观
澜阁是先帝的书院,我记得是宗正寺所属,外人轻易不得进去。宗正寺卿如今也换了人,与我们家不熟,只怕是难得入内的。”
崔珩莞尔,道:“我亦是一样,今日之所以能入内,到底是托了长霆的福。”
漪如讶然。她本以为李霁远离京城,虽是宗室,但在京中没有什么根基,与外地人别无二致。没想到,他竟还有这等门路。
“你为何能进去?”她问李霁。
李霁从铜壶里盛出茶来,添入面前的杯子里,淡淡道:“我为何不能进去?观澜阁是我父亲名下的。”
漪如愣住。
“当年我父亲初封长沙王时,先帝建了观澜阁,下诏将它赐给了我父亲。”李霁道,“只是我父亲一直不曾回京,这观澜阁便由宗室代为照管。我要入内,就算是宗正寺卿也不可阻拦。”
漪如明白过来,不由对李霁有些刮目相看。
这人再一次在她以为自己很了解他的时候,让她吃惊了一把。
“不愧是阿霁。”严楷笑嘻嘻道,“果然什么也难不倒你。”
李霁听了这话,只弯了弯唇角,仿佛理所当然且稀松平常。
漪如看着他,却觉得不妥。
这事说出去自然出风头,对李霁而言却并无好处。皇帝和长沙王的矛盾来源于先帝,以漪如对皇帝的了解,任何将先帝和长沙王牵扯到一起的东西,他都不会喜欢。这事若传到黄得耳朵里,他不知又会生出什么歪心思来。
她想说两句,却碍于崔珩,到了嘴边的话有咽了回去。
玉如显然对观澜阁很是有兴趣,还想再问,话才出口,漪如温柔地往她嘴里塞了一块香糕。
“我方才听君侯说起那骑射之事,”她转开话头,道,“我不曾去过大漠,也不曾看过骑射,只想到书上看过些诗句,‘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君侯说的骑射,想来也是如此?”
崔珩谦逊道:“大部分人并非诗中写的那般厉害,我亦不可,倒有一些本领高强的壮士,马术箭术皆是精湛,或可与诗中所述比肩。”
漪如颔首,想了想,道:“我曾听人说,运筹帷幄方可决胜千里,若无高明统帅,只怕是再厉害的壮士,也不可发挥出十分之一的本事来。不知这话可对?”
她说话时,双眸盈盈,似天真又似好奇。
李霁喝着茶,瞥她一眼,目光淡淡。
崔珩看着她,唇边浮起笑意。
他正要答话,严楷却在一旁插嘴道:“自是如此。否则那一样的兵马,为何别人战绩平平,君侯带出去的却能破敌立功?”
漪如心里翻个白眼。
严楷又颇感兴趣地问崔珩:“君侯方才说可教我学骑射,不知何时有空?”
“这个么,”崔珩想了想,道,“过几日骊山春狩,不知公子可有意前往?”
“春狩?”严楷有些茫然。
他六岁离京,不记得京中那些繁杂的游乐之事。漪如却知道。
春狩,名字听着威武,其实也不过是一桩消遣。
三月是踏青赏花的季节,先帝十分喜欢骊山行宫的春景,于是每年三月,都会移驾骊山行宫去住上些日子。而为了显示群臣和睦,与民同乐,先帝也会特地让一些大臣和贵胄伴驾。
因为是消遣,这春狩时有时无。不过当今的皇帝颇喜欢春狩,故而虽对先帝留下的习惯摒弃颇多,这春狩却保留了下来。过去,每次春狩,严祺一家也总是会奉诏伴驾。
现在么……
“家父近来偶感风寒,不便远行。”不等严楷多说,漪如道,“这春狩,只怕就算宫中下了诏,阿楷也去不得了。”
严楷虽比漪如年纪小,却是知道些事的。他听漪如提到宫中,就知道此事不可为,只得将心中刚生出的希望压下去。
崔珩颔首,对严楷道:“如此,京中亦有不错的校场,待我得了空闲,定然邀公子前去。”
严楷的神色复又振奋,道:“多谢君侯。”
这话头随着骑射二字说开去,又说到了战事。李霁也颇感兴趣,随即问起了西北的骑兵和马政,崔珩一一回答,似打开了话匣子。二人从西北说到东南,又说到了李霁的水师。
严楷一向喜欢听这些,问七问八。三人一路说得入港,滔滔不绝,漪如再也没有了插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