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的目光瞥向太子身旁的近侍杨丰。
杨丰忙道:“那身衣裳,小人呈给了殿下,但殿下不曾换上……”
“我不喜欢那样式。”太子喝一口茶,淡淡道,“今日是父皇寿辰,该光鲜的是他,我等又何必喧宾夺主。”
温妘的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
江良娣打量了一下温妘从头到脚那隆重的行头,唇边闪过一丝嘲讽。
“殿下,”她将一只手放在隆起的腹上,柔声道,“时辰不早,圣上和中宫想必已经在等着殿下了。殿我等还是快快入宫去才是,莫让他们等急了。”
这话听上去,仿佛她才是正室。
一众良娣孺子们交换这目光,心照不宣。
太子虽有两个孩子,却都是女儿,宫中上上下下都盼着能有个儿子。故而刚得孕的江良娣,就成了当今东宫之中最受优待的人,连宫里的皇后也三番两次赐了东西下来,给她宫中增添宫人,照顾她饮食起居。江良娣因此得意起来,在太子妃面前的言行举止也少了尊重。
温妘似毫无所觉,只看向一旁的谢良娣等人,道:“都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谢良娣恭敬道,“妾方才使人去问了,圣上和中宫都在太极宫。”
温妘颔首。
万寿节的宴席很是盛大,东宫中的一种妃嫔也要入宫去贺寿。她再看向众人,只见除了江良娣,其他人都穿得颇是规矩。
温妘扫了一眼江良娣头上的金凤钗,而后,看向谢良娣和邹孺人怀里。
两个幼小的女孩都打扮得颇是喜庆,唇红齿白,小脸如玉似雪。
温妘摸了摸谢良娣女儿的脸,微笑:“过去吧。”
太极宫里,皇帝正在更衣。王皇后侯在外间,时不时望向门外。
徐氏见她神色,轻声安慰道:“殿下定然定然很快就到了,中宫莫着急。”
王皇后应一声,正要在一旁坐下,忽而听内侍来禀报,说太子和太子妃来了。
她心中一喜,转头望去。果然,太子和太子妃走了进来。
见礼之后,王皇后看着太子,皱起眉:“怎穿了这身?少府不曾制新衣么?”
这话是对太子说的,她的目光却瞥向温妘。
温妘只觉心中一慌,正要答话,只听太子道:“那新衣太过豪奢,儿臣不喜。父皇厉行节俭,儿臣身为太子,自当以以身作则。”
听得这话,王皇后露出满意之色,却对温妘道:“太子有如此志向,太子妃亦当以此自省才是。”
温妘垂眸,恭顺一礼:“妾遵命。”
王皇后又道:“孩童何在,怎不见带来?”
温妘答道:“她们尚年幼,恐受不得奔波。妾让谢良娣和邹孺人带着她们去文心斋等候,待得宴上要贺寿时,再抱到跟前来。”
王皇后想了想,颔首:“也是周到。”
没多久,皇帝走了出来,众人纷纷行礼。
“陛下,”王皇后道,“宾客都到了,都在等着陛下,陛下起驾过去吧。”
皇帝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转一圈,未几,看了看皇后身后的徐氏。
“甚好。”他颔首。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皇帝和皇后乘上肩舆,往御苑而去。温妘跟在太子身后,才要登上肩舆,怡香忽而匆匆走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温妘描画精致的脸上面色微变,看向怡香。
“她来了?”她紧问道,“你看到了?”
“不曾,不过有人看到了。”怡香道,“高陵侯一家也来了,严女君就在其中。据说御苑之中的宾客都在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温妘目光闪动,少顷,平静下来。
“知道了。”她说,“严家也是皇亲国戚,来就来了。”
说罢,温妘转身,登上步撵。
皇家的仪仗浩浩荡荡,温妘坐在步撵上,上方的华盖垂下精致的琉璃珠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温妘目视前方,却有些出神。
严漪如。
这个名字,她已经多年不曾想起过。当年,严家离开京城之后,严漪如就在温妘的生活中销声匿迹,只有偶尔做梦的时候,温妘会想起她来。
在梦里,温妘总是那个被母亲告诫要好讨好严漪如的人,无论严漪如如何使性子,她都不可生气,处处忍让。
这些事,温妘总是做得很好,就跟现在一样。
那些梦总是十分逼真,以至于温妘每每醒来,总会怔忡好一会,才突然记起,严漪如已经离开,而她自己才是真正的太子妃。
没想到,她又回来了。
——“……姊姊当上了太子妃,切不可忘了我,不可不要我这妹妹才是。”
她想起严漪如离开之前对自己说的话,笑眼弯弯。
你才是太子妃。心里的声音再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