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可往市井里钻。”林氏亲自给他布菜,道,“市井中三教九流,人多眼杂,你终究是不便。今日看过了也就看过了,往后可不许再到那些地方去。”
李霁看向漪如,只见她也看着他。
“知道了。”他答道,将一盘菜推到林氏面前,道,“夫人莫担心。”
林氏看他举止体贴,露出笑意,对漪如道:“你看阿霁多懂事,哪里像你。”
漪如撇了撇嘴角。
容昉看向漪如,道:“你明日打算带阿霁去何处?”
漪如老实道:“不曾想好。”
林氏道:“这般天气,到处都似下火了一般,既然不曾想好就待在家中。阿霁从广州一路乘船过来,颠簸奔波,总要好好歇一歇。阿霁不出去,你也莫出去。女子家,整日到货栈里与那些浑身臭汗的男子厮混,像什么话。”
这些话,林氏得了空闲便要唠叨,漪如求救地看向容昉。
容昉看她一眼,想了想,道:“倒也不必待在家中,扬州名胜众多,又能游玩又能纳凉避暑的去处也不少。我看,不若去一趟观音山。”
“观音山?”李绩道。
“正是。”容昉道,“这观音山,本是一片矮山,不过风景秀丽,水泽延绵,夏日尤为宜人。当年当年隋炀帝巡幸扬州时,看中了此地,便营造了一座行宫,名曰迷楼。这迷楼占地足有十余里,殿阁无数,颇是精巧。如今虽改作了寺院,却仍可见当年声势。吕公也知晓这去处,曾说他若来扬州,必到观音山中瞻仰一番。”
林氏闻言,颔首赞同。
她笑道:“这提议甚好。那观音山上原本的宫室,不少都改作了禅院客舍,颇是惬意。阿霁不若就随我等到山上小住,如何?”
李霁看了看漪如。
容昉和林氏在游玩之事上比漪如在行,向来没有她置喙的余地。漪如吃着菜,并无异议。
“如此,却之不恭。”李霁收回目光,答应道。
“我听阿青说,女君今日和李公子去那画时世画的杜先生家里?”回到房里,小娟一边服侍着漪如更衣,一边问道。
漪如应一声。
“女君又去那种地方。”小娟皱眉道,“那等三教九流聚集的去处,乱得不得了。我上次就跟女君说,再要见杜先生,便使人去将他请到宝兰坊来。”
“是阿霁要去,又不是我要去的。”漪如道,“再说了,有阿霁在,后面还有跟着汪全他们,个个都是刀口舔血的高手,怕什么三教九流。”
小娟听她一口一个“阿霁”,神色怪异。
漪如从前来扬州的时候,小娟不曾跟来,故而虽然知道此事的大概,却并不知道其中细节。
“女君,”她说,“你在长安时,不是十分讨厌李公子么?怎现在与他这般亲善?”
“哪里亲善了?”漪如看了看她,道,“阿霁是客人,我是主人,自然要好好招待他。”
“这还不算亲善?”小娟盯着她,“我听阿青说,女君今日出门,跟李公子同乘一车?”
第二百章 诘问(下)
阿青是给漪如赶车的仆人,今日出门,因得李霁有汪全等人跟随,漪如没有多带人,只带了阿青。
“正是。”漪如道,“你也知道阿霁出门须得低调,马车多了引人注目,故而我和他同乘一车。”
小娟看着她,意味深长。
漪如忙道:“你莫胡思乱想,我和阿楷出门也总是如此。”
“二公子是女君的弟弟,女君与他同乘自是无妨。”小娟道,“如此说来,女君其实还是拿李公子当了义兄?”
漪如道:“当然不是。”
“那李公子是女君的什么人?”
漪如想了想,道:“亲戚。”
“他跟女君非亲非故,哪里来的亲戚。”小娟瞪起眼。
漪如理直气壮:“非亲非故就不能是亲戚?我救了他两回,他也救了我两回,就算是真亲戚也不曾有过这般生死之交。我拿他当亲戚一般对待,又何错之有?”
小娟嘀咕道:“女君说这么多,何不就认了他这义兄?这还是圣上当年钦定的。”
“就是钦定的才不能认。”漪如嗤之以鼻,“那是圣上和长沙王勾心斗角弄出来的,对严家全无好处,我怎能上当?”
见她还要说话,漪如不耐烦道:“我就与他同车这么一回,你怎这般啰嗦。”
小娟撇撇嘴角,拿着梳子继续给她梳头。
漪如看着镜子,那镜子里的人看着她。长长的乌发披在身上,洁白的皮肤,红润的嘴唇,在烛光之中,仿佛笼罩着一层氤氲的颜色。
这模样,与上辈子她最后一次照镜子的时候,并无许多差别。
方才她对小娟说的话,半真半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