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不置可否。他拿着镜子,将自己看了看,未几,瞥向漪如。
“你呢?”他说,“你与男子同车出入,莫非别人就不会见怪?”
漪如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我每日打交道的人,几乎都是男子,货栈里,商铺里,三教九流都是男子。若论清誉,我早就没有了,还在乎别人见什么怪?”
说罢,她笑嘻嘻:“反正只有家里的仆人知道我身份,他们这些年早就习惯了,也不敢乱说。至于外面的人,他们只道我是外祖父的远房侄孙,叫我容娘子,连我姓甚名谁都不知,又如何毁我清誉?”
李霁看着她,有些无奈。
离扬州港越近,越是热闹,而扬州早市里最好吃的铺子,也在这一带。
漪如带着李霁下了马车,径直往一处人来人往的食肆而去。
“容娘子早!”店里的掌柜见到漪如,满面笑
容地迎上前来作个揖。
“张掌柜,楼上可还有雅间?”漪如问。
“容娘子来怎会没有?”张掌柜道,“娘子最喜欢的那间一直留着,就等着娘子来。”
说罢,他在前引路,往楼上而去。一边走着,张掌柜一边笑眯眯地打量漪如身后的李霁,道:“这位公子面生,以前不曾见过。”
“他是远房表兄,头一回来扬州。”漪如从容答道,“他听闻扬州早市美味,让我带他来逛一逛,我便将他带到了此处,张掌柜可切莫偷工减料,让他失望。”
张掌柜笑道:“娘子哪里话,我亏待谁人也不敢亏待了娘子!不是我卖弄,我这小店在扬州开了几十年,生意全靠熟客,但凡有一人觉得不好,岂能红火到现在?”
漪如笑笑,回头看向李霁,却见他正盯着不远处墙上贴着的几幅画。
上面画着的男子姿态各异,正是是宝兰坊的时世画。
“快跟上。”漪如忙扯着他的袖子,带着他往楼梯上走。
楼上的雅间也是热闹得很,人来人往。张掌柜引着二人走到推开门,只见这里面不大,墙上却开着一扇硕大的窗,外面郁郁葱葱,水光粼粼,正是运河的河景。凉风吹来,颇是宜人。
河面游弋的画舫上,有人在吹笛,悠扬婉转,颇是好听。
“如何?”漪如点了菜之后,坐下来,得意地对李霁道,“这间食肆的味道,在扬州是出了名的。东西好吃又能赏景,
我平日若是有闲暇,便过来用早膳,甚是舒服。”
李霁道:“平日你都做些什么?每日都要到那宝兰坊里去?”
“正是。”漪如道,“宝兰坊才刚刚做起来,大事小情每日都有不少。”
“你整日都待在里面?”
“也不尽然。”漪如道,“若是不忙,我也会到我外祖父的货栈里还有闲心居去看一看。”
李霁还想再问,这时,食肆的伙计端着托盘进来,将上面的碗碗碟碟放下,十几样小菜,在案上摆得满满。李霁看去,只见荤素小食,什么都有,每样都做得颇是精致。
这时,外面忽而传来一声鼓响。
李霁望去,只见一楼下面喧闹起来,一名说书人坐到了台上。
这食肆,陈设颇是精巧。雅间外面走道不宽,阑干也不密,专为雅间的客人能将台上风光看得一览无遗。
“老方!”有人在喊,“继续说那长沙王世子闹海的事!我等昨日听了半截没听够,你可不许不说了!”
众人皆附和。
那说书人笑着拱拱手,道:“诸位稍安勿躁,在下今日要讲的,正是此事。”说罢,他将小鼓一敲,绘声绘色地讲起了故事。
方才听到“长沙王世子”几个字的时候,李霁的目光便定住,
他一边用膳,一边看着台上,神色莫测。
漪如哂然。她忘了,这间食肆除了味道好,请的说书人也是扬州的名嘴,怎会放过李霁这等炙手可热的人。
她忙道:“那都是说书人借着你的名头胡编的,你若不爱听,把门关上便是。”说罢,她就要起身去关门。
李霁却将她的手拉住。
“不必,听听也甚是有趣。”
漪如只得坐回来,一边吃东西,一边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神色。
平心而论,那说书人说得甚是精彩。
在他的本子里,李霁早已经不是长沙王世子那么简单。
李霁并非肉体凡胎,乃是天上的二郎真君因为得罪了玉帝,被罚下界来历劫,托生在了先长沙王妃的肚子里,故而被称为谪仙。既然是二郎真君降世,那么无所作为是不可能的。故而李霁自幼就显露出了非凡的根骨,容貌俊美,鹤立鸡群。而那些为祸海上的海盗,其实也都并非是寻常匪盗那样简单。他们都是一个野心勃勃的魔头的爪牙,派出来为祸人间,搜刮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