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业自知理亏,终于不敢说话。
王皇后又继续道:“当初我怕你胡来,还让文吉跟着你,他的话,你可听过一句?你看看左相的奏报,他干净得一点灰尘也没有,哪里像你!”
提到严祺,王承业撇撇嘴,道:“他到了扬州的第三日就在养病,住在他那岳父家中逍遥自在,谁还能比他干净。”
王皇后瞪起眼睛,正要说话,却听徐氏在一旁道:“中宫,妾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都什么时候了,有话便说。”王皇后烦躁地说。
徐氏神色平静,道:“高陵侯素日里在京中可也是吃喝玩乐无所不精,此番去了扬州,却如此收敛。中宫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迁怒(上)
王皇后和王承业都看向徐氏。
“你是说,文吉是故意如此?”王皇后问道。
徐氏道:“妾不敢胡说,可高陵侯是同君侯一道去的扬州,怎查下来,随行之人个个都有麻烦,唯独高陵侯一人清白?就算他真是专心养病,故而当真没有做下什么事,那大理寺去查,见他清白,不管也就是了,为何要凭空捏造出罪状来?那大理寺卿孙柯,可是个精明的人,岂不是这事闹大了,圣上详查,定然会一件一件弄个明白。他胡乱栽赃,反而让自己有理变没理,惹出一身骚来?”
王皇后和王承业听得这话,皆皱起眉头。
“那么依你所想,何以如此?”王皇后沉吟片刻,问道。
“妾以为,要找出一件事的元凶,端看最终谁人得利便是了。”徐氏道,“君侯是中宫左膀右臂,他不好了,自然会牵连中宫。这背后得利的会是谁?”
“自是韦氏。”王皇后不假思索,“可文吉又会得什么好处?他跟韦家平日里可是互相看不上的。”
“怎会没有好处。”徐氏道,“此事,他不但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一反从前的名声,让人觉得他清廉有节。中宫莫忘了,君侯这正使的位子,当初可是从高陵侯手中拿过来的。若说高陵侯心中没有一丝异心,中宫可信?若此时有人告诉高陵侯,有个办法,不但能出这一口恶气,还能让高陵侯收获好名声,高陵侯难道不动心?”
王皇后琢磨片刻,仍是犹疑:“可大理寺卿孙柯又为何要做这自打脸的事?”
徐氏道:“中宫也知晓孙柯为人,他哪里会费许多工夫,派人去扬州做这细致的事。他手上的那些证据,必然都是有人给他的,只怕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此事,孙柯恐怕也是被人当了垫脚石。至于我们这边,严女君要嫁给太子是早早就定下的事,她当了太子妃,圣上百年之后,严家便又成了后族。中宫且想一想,到了那时,严家的对头会变成谁?”
王皇后的目光愈发沉下。
王承业听了徐氏的话,也振奋起来,忙对王皇后道:“我也觉得此事诡谲!姊姊当初让文吉去做副使,就是想着要他提醒我不可犯错。可文吉到了扬州就病了,万事不管。这病也是怪得很,岂知不是他装的?我记得圣上那时还派了太医去给文吉看病,姊姊何不将那太医召来好生问一问?”
王皇后微微颔首:“言之有理。”
隔日,王皇后称身体有恙,将太医署的魏太医召进宫里。
王皇后摒退旁人,只留下徐氏,而后,问起了严祺在扬州的病。
魏太医是在宫中服侍多年的老人,懂得察言观色,见王皇后的神色严厉,知道此事不能随便过去,连忙跪下。
“禀中宫。”他说,“那时臣到了扬州之后,不敢耽搁,随即去探望了高陵侯。那时,高陵侯虽躺在床上,但脉象平稳,并无大碍。他说,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后,又说了一番感激圣恩的话。”
王皇后看着他:“如此说来,他是装病。”
魏太医忙道:“臣不敢如此断言。高陵侯那时看着面色苍白,想来确实病过,只是臣到达之时,那病已经好了。”
王皇后缓缓道:“可他全程都在告病,也就是说,至少有大半的日子,他都是装的。”
“这……”魏太医面露难色,讪讪道,“水土不服之疾,捉摸不定,后来复发也未可知。”
王皇后不置可否,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徐氏在一旁开口道:“依中宫之见,这魏太医说的可是实话?”
“他不敢骗我。”王皇后冷笑,“好个严祺,我待他不薄,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说罢,她从榻上站起身:“让宫人来替我更衣,再让内侍准备车驾,我要去太极宫。”
夜里,滴漏在宫室的角落里滴下一滴水,轻微得几乎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