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如同一块香甜地蜜糕,吸引所有心怀欲望的人趋之若鹜,然后用那高耸的宫墙将他们困住。
而这些人,都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在其中相互攻伐,却全然不知自己不过是棋子,任由驱使,生杀予夺。
这辈子,她会让严家远离此处,不会再循着那可笑的因果,重蹈覆辙。
严祺一家与宫中来往甚密,入宫一向便捷。
车马驰到宫前,守卫远远望见,便已经满面笑容地躬身等候。车马只微微停顿片刻,亮过严家的牌子,守卫们走个过场,便朝两边让开,放行了。
今年的端午,是先帝丧期过后的第一个大节。皇帝有意与朝臣及宗室皇亲们拉拉关系,于是大操大办,皇宫里颇是热闹。
但凡与皇家沾亲带故的贵胄,以及朝中重臣,都被请入宫中,与皇帝一道游乐宴饮。
漪如刚跟着容氏从马车上下来,早有宫中的内侍迎上前来见礼。
严祺和容氏是宫中的常客,周围宾客也都是熟人,一路打着招呼,才到宫门前,就听到有人唤道:“静娴。”
看去,只见一个与容氏年纪相仿的美妇款款走来,笑容可掬。她手里牵着个女童,与漪如一样,穿着鲜丽的新衣裳,头上簪着宫花。
望见这两人,漪如的目光定了定。
那妇人散骑常侍温远的妻子曹氏,而她手里牵着的女童,正是温妘。
温远的祖上和严家一样,都是开国功臣。不过温家比严家争气些,子弟一直在朝中做官,不曾靠着荫蔽坐吃山空。温家出过几位贤臣,名望累世,是京中高门。
与严家这样凭圣宠崛起的外戚相比,温家是清流,一向名声在外。
曹氏待人和蔼,容氏也一向希望漪如能多多与这些门第中的闺秀来往,故而漪如也就与温妘自幼成了好友。
见到漪如,温妘也颇是高兴,先是端端正正地与容氏见了礼,又走过来,牵过漪如的手:“漪如,许久不曾见你,你还好么?”
她比漪如只大几个月,也是因此,漪如一向觉得她与自己性情相合,喜欢跟她玩。
——“……你总以为一切皆理所当然……挡了别人的路,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耳边,似还徘徊着她说过的话。
漪如看着她,慢慢露出笑意。
“是啊。”她说,“许久不见了,我一切都好得很。”
第二十五章 端午(二)
天气炎热,众贵胄大臣聚宴之处,设在了一处凉殿里。
漪如跟随着父母入内,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许多熟人。
见到严氏夫妇,他们无不笑脸相迎。
严氏夫妇二人也一路忙着见礼,与这边寒暄,与那边说笑,好不热络,连带着陈氏怀里抱着的严楷也被人一路夸着,众星捧月一般。
只有漪如,看着眼前这些人,兴致缺缺。
“漪如,”这时,容氏忽而指指不远处,“你怎不去跟阿妘她们玩耍?”
漪如顺着望过去,只见温妘正跟几个同样出身的高门闺秀有说有笑。
那些面孔,漪如大约都认得。京中的闺秀们也自有名利场,各色出身,各色背景,都有不同的圈子。谁和谁走得近,谁和谁不对付,各种秘密,蜚短流长,总是永恒不变的话题。
而作为早已定好的太子妃,无论哪个圈子,都要卖漪如面子。漪如不喜欢谁,谁就会被排挤。她说了谁的好话,谁就会与有荣焉。
所以在漪如面前,无论年幼还是年长,每个人都是笑脸相迎。
温妘的话其实不错。她的确以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直到失去之后才明白,其实全然不是。
漪如还没回答,就见温妘走了过来。
“漪如,”她笑盈盈道,“那边有一对孔雀,是南诏进贡来的,甚是漂亮,我带你去看。”
漪如瞥了瞥那边,方才那些与温妘说话地闺秀们也正往这边张望,似乎盼着她过去。
若是从前,漪如大约会欣然而往,仿佛公主一般,享受众人前呼后拥。
“孔雀罢了,又不是不曾见过。”漪如淡笑,“你们去看便是。”
温妘露出讶色,看着漪如。可大约是见她并没有要动的意思,又笑了笑:“如此,你且歇息,我若看到了有趣的事再来唤你。”
说罢,她走开了。
容氏嗔笑:“你是怎么了,从前不是最喜欢孔雀?”
漪如却望着她,问道:“母亲,你一向觉得阿妘懂事,是么?”
“自然是。”容氏随即道,“你看阿妘多会说话,与你一般年纪,却知书达理。母亲上次听她背女则,流利通顺,一字不差。哪里像你,背一首古诗半个月背不下来,在人前说话也不知轻重。见贤思齐,你要多向阿妘学一学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