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楷也似放了野马一般,屁颠屁颠跟在漪如后面。
向导告诉他们,每到退潮,海边的孩子们就会到海滩上去拾海货。漪如觉得有趣,也让人找来小桶和铲子,待得退潮之后,姊弟二人就到滩涂里去挖掘。
“姊姊,我们去找阿霁一起来挖如何?”严楷忽而道,“他跟我说过,他在南海的荒岛上曾拾到过比脸还大的贝壳,若是让他来看,或许此处也能挖出来。”
脸那么大的贝壳……漪如忍不住肖想了一下。她从前看过些志怪的画册,里面就有海里龙宫的仙女捧着漂亮的贝壳,用贝壳海螺还盛酒盛菜;还有婀娜的蚌精,长裙曳地,张着两扇蚌壳翩翩起舞……
正想着,漪如忽而又觉得自己可笑。那些小画,都是上辈子的小时候看过的,自己已经长大了一回,还死过了一回,也是有阅历的人了,还跟严楷一样想这些幼稚的事。
“阿霁来了也未必能有。”漪如道,“岂不闻五里不同音,十里不同俗,南北风物尚且相差甚大,何况是南海那等离了几万里远的去处。”
严楷却不信,道:“不试试怎知晓。”说罢,他想仆人们询问,可曾见到了李霁。
一个仆人道:“小人刚从宅子里过来的时候,似乎看到李公子朝渔村那边去了。”
那处渔村,漪如和严楷都知道,离此处不远。
严楷脸上一喜,对漪如道:“我去寻他!”说罢,自顾地跑开去。
漪如对严楷这风风火火的性情一向无可奈何,只得让人在后面跟着,切莫让他跑丢了,而后,继续拿着铲子挖蛤蜊。
没挖多久,漪如忽而听到有人在喊她。
转头,只见是方才跟着严楷去的一个十几岁僮仆,正急匆匆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
“女……女君……”他慌慌张张地指向渔村的方向,“李……李公子跟人争执起来了……小公子让小人来请女君过去……过去一趟!”
李霁跟人起了争执?漪如错愕不已,忙丢下手中的东西,跟着他朝那边跑去。
这渔村不大,就座落在海边,一片矮矮的房子,有的是石头砌的,有的是土坯砌的,还有些只是用木板搭起来。大多数房子上方覆着厚厚的茅草,便权作屋顶。
从前在京中,漪如也曾看过这样的屋舍,不过大多都是富贵人家的马棚狗舍,不曾见过这么一大片都是给人住的。
还没到跟前,就已经听到吵闹的声音。
漪如沿着粗砺的砂石小路跑出去,拐了弯,蓦地就看到了李霁。
他站在一处简陋的院落前,三个护卫将李霁挡在身后,正跟人推推搡搡。
而对面的人,凶神恶煞。
一个穿着绸衫的男子,趾高气扬,对着李霁的人破口大骂。
李霁则站着一动不动,他身后的木
屋里,哭声一片,有女子也有孩童,听得人揪心。
“出了何事?”漪如忙跑过去。
严楷正躲在一个仆人身后,看到漪如过来,忙跑上前,一手拉着她的手,一手指向李霁:“姊姊,那些人来抢人,阿霁遇到了,不许他们抢,他们便骂起阿霁来!”
漪如讶然,问:“他们为何抢人?”
严楷答不上来,一旁的仆人忙道:“是一起乡人的纠纷。据说,如今这些吵闹的人,是本地一家财主的豪奴,穿绸衫那个就是领头的。这家人几年前跟他们借了债,还不上,今日他们就过来撵人,说他们的屋子渔具都归财主了,还要将他家的女儿一并带走抵利息。”
漪如明白过来,更加惊愕。
这李霁看上去清清冷冷,仿佛不沾烟火不管人间,没想到竟有这等闲心,管起了别人的闲事来。
她皱眉道:“去宅中禀报了么?”
“似乎不曾。”仆人讪讪道,“李公子说这是他的事,不让我等插手,小公子就让人去找了女君来。”
“姊姊。”严楷随即扯扯漪如的袖子,道,“那人骂得甚是凶悍,阿霁的人吵不过他。姊姊斗嘴最是厉害,去帮一帮阿霁。”
她正待开口,这时,目光与转过头来的李霁正正相遇。
“张旦,”李霁沉着脸,转头对身后的护卫道,“将严女君和小公子带回宅子里去。”
那个叫张旦的护卫神色讪讪:“这……公子,
我等还是一道离开,莫与他们一般见识。”
漪如不理会李霁,直接上前对张旦道:“吕公不许我等惹事,你们怎就任着这些人来纠缠?将李公子带回去。”
李霁听得这话,目光一冷,才张嘴要说话,忽而听那骂骂咧咧的绸衫男子道:“怎么的?又来人了?什么野种也敢阿离管我们朱善人的事!趁早将你家大人叫过来!我倒要看看,谁家养出来的野种,这般没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