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大家都吃不饱。

叶蓠家肯收留哈桑一家人，确实很令女售货员感动。

叶蓠又让叶广祥买了几十盒火柴，一盒火柴一分钱。

买完火柴，叶蓠提出告辞：“姐姐，我们还要去买药，再见啦。”

“我领你们去隔壁卫生所。”女售货员和同事交待一声，就领着叶蓠去了隔壁卫生所。

隔壁卫生所，也是个地窝子。

听完女售货员的介绍，两个女医生看向叶广祥父女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你们把自己的东西卖了给哈桑阿娜治病？”

一个女医生拿出一瓶中国医药公司生产的黄氧化汞眼药膏：“消炎眼药膏，一毛。”

女医生将眼药膏的使用方法说了一下：“早中晚三次，每天坚持。”

“谢谢姐姐！”叶蓠礼貌的道谢，又让拿了几包土霉素备着。

“真懂礼貌，这孩子教得真好……”女医生笑着夸赞叶蓠：

“以后有啥不舒服的，只管过来。瞧我这嘴，真不会说话。你们以后最好别来我们这里了，一辈子别来，永远健健康康的。”

叶蓠向女医生道了谢，便如同一个四岁的小孩子般，拉着叶广祥的手走出卫生所。

“你们还换啥东西不？”王越跟在他们后面，“要是不换，就去把麦秆装了吧。”

“我去装麦秆，小蓠自己去玩吧。”叶广祥让叶蓠自己去换东西，随着王越去装麦秆和树苗。

叶蓠点了点头，就和普通小孩子一样，在团场里四处转。

团场没有几间房子，全部是地窝子。

见到叶蓠四处走走停停，几个正在纳鞋底的女人和叶蓠打招呼：“你是哪家的小娃娃？”

“阿姨你好，我姓叶，是千年渡那边的。”叶蓠礼貌的回应。

“千年渡？”问叶蓠话的女人眯了眯眼，然后恍然大悟，“想起来了，是哨所那边。”

现在大家都知道东北边的那个哨所改了名，改成千年渡。

见到叶蓠长得粉装玉琢的，一个女人心生欢喜，回到地窝子拿出一把土里蹦递给叶蓠：“尝尝，我用家乡土做的土里蹦。”

这种土里蹦是用黄土炒的，面和好之后切成丁，或者揪成丁。

把筛好的黄土放到铁锅里炒热。

将面丁放到黄土里翻炒，炒熟之后，筛掉土即可食用。

听到家乡土，叶蓠不禁看向这个女人。

千里迢迢背着家乡土来到大西北，然后炒成土里蹦，这些土里蹦一定寄托着她对家乡的思念吧。

叶蓠垂下眼睑，咬了一口土里蹦：“又香又脆，真的很好吃！”

“好吃就好！”女人看着叶蓠笑，“长得真好看，就像……”女人眼中露出恍惚回忆之色，“就像我妹妹小时候。”

这世上最好看的人，一定是自己至亲至爱之人。

叶蓠听得有些难过，岔开话题：“阿姨，你们换东西吗？”

“换啥东西？”几个女人好奇的围过来。

“换尿！”叶蓠笑盈盈的，“一盆尿，换一盒火柴。”

几个女人立时明白过来：“你家是要开始追肥了吧？不要你家的火柴……”

叶蓠家人少，攒不了多少粪便。

再加上前几天沙尘暴又把她家的厕所给掀飞了，所以她需要换肥料追肥。

几个女人回到自己地窝子，一会又端着尿壶出来：“给你倒哪啊？”

叶蓠往大黑的方向指了指：“我们家在那里放了一个油桶，你们可以倒进去。”

“哟，大黑啊？它可有名了。被扔上火车，一路几千里地来到大西北！”女人们说说笑笑的去倒尿，坚持不肯要叶蓠的火柴。

叶蓠不肯贪她们的便宜，放下火柴，撒腿就跑。

不一会，大家都知道千年渡的叶家要开始追肥了，四处换肥料。

很多人不声不响的过来倒尿。

等到叶蓠转了一圈回来，发现油桶已经满了。

闻着这骚臭的油桶，叶蓠眼角竟然有泪水，不争气的掉落下来。

也许会有人觉得这油桶太臭。

但对农民来讲，肥料是很珍贵的东西。

17团场的肥料肯定也很珍贵。

叶蓠已经打算好了，用火柴盒换尿。

真没想到，大家知道之后，竟然不声不响的把油桶给装满了。

见到叶蓠哭，大黑探过头，轻轻顶了一下叶蓠的肩膀。

“大黑，我没事……”叶蓠搂着大黑的头：“我是感动。”

“森额勒（小妹妹）。”叶蓠身后，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呼喊。

转过身，叶蓠见到一个十一二岁的维族少女。

“萨拉木（平安）。”叶蓠行了个维族问候礼仪，“有事吗？”

没想到叶蓠竟然能说维语，维族少女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请问你是要用火柴换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