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莞答应，回京第一事便去一趟静安伯府拜见谢濯。

若是找到彭徵，正好断了姑母念想，免了这夜夜入梦的忧思。

若当真在查无此人，应验了梦里之事，她必然会替姑母彻查到底。

多情之人最无情，无情之人最痴情，像秦姑母这般看似远离喧嚣不与人亲近，实则最重情重义。

“菀菀，正所谓知音难觅，这些话我藏了二十年，时至今日说出来心里是万分痛快。”秦雪雁抹了抹泪，动容道：“我们两家今后不论价钱，只讲情义，你若是有空多来陪陪姑母。”

淮州知府清德堂内，常禹双手捧着温热的空茶盏，怔怔看着漏刻，已是戌时两刻，等的那人却迟迟未来。

他与晋王曾于两年前见过一面，那时他只听得恶名，并不识人，而在那一次会面后，他心中对于晋王的崇敬如同滔滔江水，甚至为他屈居人后而抱不平。

今夜能得见晋王，他心期待又惶恐，特换一身常服，又备好茶烹之静候。

一刻后，门前掠过黑影。头戴风貌的男子翩然入堂。

常禹撩袍起身，恭敬上前，甫一跪下开口说“殿下……”就被林云疏制止。

“不必拘礼，我来是有些事要问询，不能久留。”

常禹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衣袍，看向炉上小壶，也不知晋王有无心思品尝这龙井。

看出他心中所想，林云疏取下风帽走向茶榻，“边喝边说。”

“昨日接到密信，臣半点不敢犯懒，已将几处知府贡册誊抄了一份，请殿下过目。”

林云疏双手接过，快速翻阅浏览一遍，便知此人是个人物。只要将这些账册与高爵递交礼部的贡单核对，几乎可坐实他挪用各地进贡朝廷礼品之罪。

一个由章灏钦定的仓管大使，自是尽心尽力侍奉主子，想必那套名贵瓷器本是泰州敬献宫廷之物，也是经他之手孝顺了章狐狸。

他放入袖袋，抬眸道：“此事有劳大人盯紧些，时候到了自有用处。”

一旁已出沸腾之声，常禹提起茶壶，将沸水静置一旁。

“常大人可派人去沙-林查过那些劫匪尸身？”

常禹点头，“微臣已安排宋捕头将尸体运出，他们都是暗地里做拐子买卖的人。只是那日救人的是谁，暂无头绪。”

林云疏低声道：“救人的是本王暗卫。”

“谨遵殿下指示。”常禹恍然大悟，提起茶壶将水沿着瓷碗缓缓倾倒，旋转茶碗后盖上，恭敬地递给林云疏。

林云疏拿起茶托，右手捏起茶盖，将浮起的茶叶刮走后送至嘴边，“秦氏布庄是近些年才盛起的吧？”

“是。”常禹不解，“殿下为何问起这个？他们家自祖父起经营布庄，秦老爷为人正直，两个公子人品端方，并无不妥之处啊。”

“那日劫匪提到秦家，本王便多问了一句，权当闲聊。”

两人就朝堂之事叙话半刻后，林云疏放下茶盏，戴好风帽打算离开。

常禹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提出了使自己疑惑很久的问题：“这些年微臣看在眼里，一桩桩一件件事后恶名尽数殿下，而隐利归于圣上，臣委实为殿下感到不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常大人慎言。”林云疏转身，剑眉紧蹙，声音沉沉，“我们皆是为皇上效命，切记。”

走出清德堂，他只觉胸口抑郁难当。

常禹开口闭口都是谨遵殿下指示，想来晋王为皇兄布下的局里，人人皆是为他马首是瞻。包括京城那位潜藏的棋子，明知是为皇上做事，也习惯事事听命与他。

这样的习惯，甚是可怕。

难怪他原身的记忆中时有阴霾，想必已意识到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触及皇兄底线。

晋王心忧朝堂又有鸿鹄之志，并不愿屈居人下，只是为国为民为朝廷安稳才不得已而为之。这样的人，难免会生出郁积之气。

如今的他和晋王不同，对于这些毫无眷恋，只要国泰民安，做个幕后功臣和闲散王爷便好。

一想到原身的性情，他不由得隐隐担忧。

若不在离开前，处理好与臣子的关系，消释兄弟隔阂，一旦林云祐江山稳固，晋王将来的路岌岌可危。

「恭喜宿主，秦苏两家达成合作共赢，重振苏家之路进度达成60%」

耳畔突响起系统提示，林云疏很不适应。

他愣了一下，想到苏暮莞应是和秦雪雁相谈甚欢，让这位主管布庄的女人动了永久合作的念头。

如此甚好，至少布匹供应无需犯愁，资金一时也有了着落。

「宿主，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你的任务只要帮扶女配，实在不需要考虑晋王的将来」

诗圣一句话说得语重心长，而他只能苦笑回应：“晋王今后不顺，难保不会殃及谢濯，一环扣一环，菀菀也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