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不讲武德(35)
刚出了北宫门,就见裴家的马车停在门外。
赶车的人见她出来,忙上前说:“小李大人,我家郎主有请。”
李令俞提着布袋子,十分和气上了马车,穿过闹市后不远,赶车的人道:“到了,郎君请下车。”
她下车后张望了片刻,竟然是北台狱,只关押王公大臣的北台狱。
裴虞一身黑色锦衣站在不远处,见她来了,笑笑说:“我领了旨意,陪审人犯杨勃,不知师弟有没有兴趣?”
李令俞警觉退缩,这不是她能趟的浑水,她现在更不想高攀他一声师兄。
裴虞却不给她退缩的机会,“师弟不想也不成了,中书令曹大人,特请示陛下,邀你旁听。”
李令俞立刻心想,她如今是北宫的人,前朝审案,邀请他一个北宫的人来旁听,难不成江州案最后成了父子擂台?
她这才垂首,道:“中书令旨意,在下收到了。这就随裴大人去。”
两人相偕行走,裴虞似随意道:“还未恭喜师弟。改日设宴为师弟庆祝。”
李令俞波澜不兴:“不敢劳驾师兄。”
裴虞见她面无表情,笑问:“怎么?师弟不开心?”
李令俞走在北台狱门前的台阶上,反问:“我该开心吗?”
裴虞笑起来,仿佛看她不开心,他就很开心,他总是能忽略她十五岁的年纪,只因她如今说话太过滴水不漏,她越缜密,他就越想戳破她的完美。
第18章 杨勃
进了北台狱,裴虞出示了批文,两人一起进去,北台狱比南台狱要敞亮许多,一直穿过前殿,已经有很多人在那里等着了,那位传说中的中书令曹大人就坐在正中间。
裴虞介绍:“这位是主审曹大人,这位是御史中丞薛大人……”
李令俞一一弯腰行礼,可能在座的都觉得他无足轻重,又或是不齿她得官来路不正,她像旁白一样无关紧要,今日能被召来,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只是北宫的一个耳目。
北台狱里,层层守门,步步为防。夹道尽头,独立的房子。一室之内能照进太阳。一群人浩浩荡荡进去,将一室塞得满满当当。
她想象中,主犯杨勃该是一身刚烈,人人都说他分文未贪,怎么查都查不到他身上,该是清风明月,君子之态,可眼前形如枯槁的人,看着竟然让人生怖。
陪审的人开始宣读罪状,其中有一条,杨勃私自挪用库银,隐瞒江州贪污之罪……
曹印问:“自你上任起,江州的粮饷、公廨、财务、科税全都是空账,你认不认?”
杨勃答:“非是自我上任起,至于何时起,我并不知晓。”
身后一马脸男人喝斥道:“休要狡辩!”
御史中丞慢吞吞说了句:“肃静一些。”
那人悻悻不再多嘴。
曹印看了薛洋一眼,继续问杨勃:“那隐瞒不报,挪用库银呢?”
曹印的问话,犹如齿轮的咬齿,环环相扣,句句都点在杨勃的死穴。
杨勃:“非为隐瞒,空账无以为继,令起草了账簿。”
曹印又问:“杨大人别忘了,私设账簿,也是你的罪名。”
杨勃仰头看他,良久后才说:“江州的账目混杂,早已赤贫,你们当真不知吗?那些空账我就是一告到底又能如何?饿殍遍野,民不聊生,这还是号称江南之地,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他们。”
杨勃望着在座的人,竟生出笑意,那张面容犹如恶鬼。
他质问曹印:“曹大人何必多此一问?江州过去十几年的账目,有哪一年是能对得上的?江州乱在哪一年?各位不是心知肚明的吗?”
李令俞听得被惊出一身冷汗。
曹印身后的那马脸男人又多嘴呵道:“犯人休得狡辩!”
御史中丞再没有说话,秉笔的人踌躇再三,不知如何下笔。
曹印也不再问了,却慢条斯理说:“本官只问江州最近的账目,是不是你动过手?”
杨勃却不肯再说了,只跪在那里。
堂中人开始嘈嘈切切,有人开始训斥杨勃,有人制止,李令俞仔仔细细观察杨勃,不论众人再怎么审,他都漠不关心。
就这么僵持了一炷香的时间,曹印依旧慢条斯理说:“我与你同朝为官,至多在圣上面前保你免受酷刑,你若一味顽固,终究不能免于……”
说着扭头看了眼旁边的御史中丞。
御史中丞像一尊弥勒佛一样,无喜无怒,始终都一言不发。
进行到这里就结束了。
曹印起身,一众陪审团的人也都跟着起身,正待众人离去时,杨勃突然说:“你比起文延,差的太远矣。”
曹印猛然回头,浑身瞬间散发出暴怒的气息,却在一霎间又收起来,快到李令俞都觉得是自己的错觉,最后,曹印也只是深深撇了地上的人一眼,在众人拥护中浩浩荡荡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