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驰眸中的笑意一闪而逝，抬手用夹子夹了一块藕片丢进了辣汤里，神色平静，仿佛丝毫没有在意刚才的事情。

H19低头用箸尖戳了戳油碟里的虾滑，心里隐隐为自己的好兄弟打抱不平。

为什么好兄弟对陆驰那么在意，陆驰却好像完全没把对方放在心上。

“你刚才说你们和所有参与任务的玩家一样，”陆驰将烫熟的牛肉放在自己的干碟里，慢悠悠地翻了个面，“那你们是不是最终也会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去。”

H19从油碟里抬起头，愣了一下才回答道：“不会。”

陆驰抬眸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一丝意外。

“被系统选中，进来工作的人都不会对原本的世界有眷恋，”H19毫不掩饰地说，“你也知道了，我们就算不回去，也能偶尔去自己的世界去看一眼。但是如果回去了，不仅要被清洗掉记忆，还要舍弃在这里所有的技能和本领，太不值得了。”

陆驰点了点头，垂下眼睫咬了一口干碟里的牛肉，没有再答话。

不管是H19还是阿统，对目前系统世界的状态都很满足。每次提起的时候，都像是在跟他人介绍自己的故乡，语气里都带了一丝隐秘的骄傲。

所以那位主神为什么还要搞出那样一份复杂冗长的问卷，去找自己和系统的不足。

“你们主神，”陆驰抿了一口面前的果汁，慢悠悠地问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严肃、刻板、不讲情面，”反正现在不是在任务时间内，H19也不用担心这些话被别人偷听了去，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虽然主神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是数据体，但是还是能让人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

H19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将后半句话补齐：“气场，就是那种冰冷的，生人勿近的气场。”

陆驰拈起面前的杯子，低头抿了一口猕猴桃汁，心底暗暗评价，好像跟一般的公司领导人也没什么区别。

就是太爱问问题了。

——

从火锅店出来的时候，H19肚皮上的西装纽扣已经岌岌可危，仿佛随时会有崩裂开来的趋势。他小心翼翼地吸了吸肚子，偏过头看向陆驰：“陆先生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陆驰慢悠悠地往前走着，睫毛半垂，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他没有记忆，没有过去，没有牵挂，也没有执念。

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是很多人求而不得的状态。

但是在听H19聊了那么多关于阿统的过去，他忽然好奇自己的从前是怎样的，认识过什么样的人，又说过什么样的话。

“阿统说过，玩家的休息时间是可以自己决定的，”陆驰单手插在裤袋了，另一只手指尖随意的下垂着，一种很放松的状态，语气也带了一丝散漫，“是吗？”

“是的，”H19立刻回答道，“如果您想要多休息一下的话，我去调整您的任务时间。”

“那麻烦了，”陆驰点头，“请帮我把任务提前到现在吧。”

“好的陆先生..”H19愣了一下，眼睛倏然大了一圈，“啊？”

一时忘了收着气，肚皮上的纽扣「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消失在路边的下水道口处。

H19抬手揪了揪外套，一时有些懵。

向来玩家结束任务之后，都想多争取一些休息时间，对精神和体力进行补充。

毕竟每次进出任务世界，都对玩家的精神力有很大的损耗。

这还是第一次有玩家拒绝休息，想要直接进入下一次任务的。

“不可以吗？”陆驰微微挑了挑眉，淡声问。

“可以是可以，”H19单手揪着外套，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但是您确定不需要再休息一下吗？就算不延时，按照规定您也还可以再休息两天呢。”

“不用了，”陆驰摇了摇头，将另一只手也揣入裤袋，“直接开始下一局吧。”

毕竟只有早点结束任务，才能早点回到原本的世界，调查自己的过去。

——

两个人随便找了一家路边的单元门，推门再走进去的时候，房间里又恢复成了最初的状态。一片莹蓝色光芒的数据屋内，半透明状态的数据椅安静地躺在原地。

和刚才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陆驰俯身坐回数据椅上，脊背放松，肩颈贴合着椅背，缓缓闭上眼眼睛。

重新恢复成数据状态的H19跳了跳数据，按照玩家原本的任务轨迹，将时间设置提前。

敲下最后一个按键的时候，数据椅上的陆驰小幅度地抖了一下，搭在扶手上的指尖缓缓垂下，精神体也在缓缓减弱，直到全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