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亲爹娘,有一层利处在,也是会考虑的。
况且老张氏孝期还没过,旁人若一打听,亲事不一定能成,给她找婆家的事就这么一直拖着。
只要她爹娘还在,就有人给撑腰,连她几个侄儿,有时也给买些吃穿,她对侄儿好从来不避着家里人,当着面儿给,好叫侄儿们都知道她这个姑姑好,日后她若真不嫁人了,侄儿怎么都不能落井下石。
说起来她两个兄长一个弟弟,嫁出去的姊妹不提,外甥离得远,便在几个侄儿里给自己找依靠,她原本是想过继一个当儿子养,但家里定然不会应允,她一个寡妇,没婆家没相公,还住在娘家,哪有人愿意把儿子过继给她,除非她露钱财。
李旺儿是她大哥的二儿子,夹在中间娘不疼爹不爱,性子有点闷,不爱说话,便越发不得爹娘心,但李旺儿脾气好,念了一年书识得几个字,懂些礼数和道理,还教她名字怎么写,她大哥手里没那么多钱,只让李旺儿念了一年学堂,更疼大儿子和小儿子。
她怕自己以后没依仗,心里总有种不踏实感,暗地里将几个侄儿比了又比,觉得李旺儿是个知恩的,于是渐渐偏心。
去年冬日进私塾,她大哥只让大儿子小儿子去,长子是家里希冀所在,嘴甜的幺儿是爹娘心肝儿,二儿子李旺儿只能去捡柴挖冬笋干活,她咬咬牙,自己掏钱送李旺儿去念书,她家其他人如何嘀咕甚至吵架骂仗暂且不提,起码李旺儿逐渐和她一条心。
她怕李旺儿不争气,日后没什么本事,便时常同他鼓劲,让他好好念书,有她这个姑姑在,纸笔书册少不了他的,将来若考不上功名也不打紧,她送他去学手艺或是做小生意,想买地种想坐骡车想要好衣裳,自己铆足劲去挣,将来一定比他大哥三弟有出息。
李旺儿爹娘都不疼,爷奶孙儿多,自然对他不是多看重,好在受了姑姑另眼相看,便咬牙刻苦,他念书天分不高,但还算争气,在学生里中间偏上,有时文章背得好,先生还嘉奖几句。
这些事李婉云不好同外人说道,只她自己在心中咂摸,出路若找不到,怎么都得给自己找条退路。
陆谷提壶给三人都添了茶,说道:“以后我和二青都在这里,你若想歇歇脚吃个饭,过来就行。”
吉兴镇离得远,能碰到个熟人不容易。
李婉云喝了口茶,笑着说:“你们家养兔子的事我听人说了,是不是盖了个好大的宅院,什么兔子鸡鸭都有。”
乡下就是这样,平常没乐子奇闻可言,有什么事一传十十传百,好几个村子就知道了。
陆谷笑了笑,点着头道:“是盖了个宅子,兔子下崽快又多,老家没太大地方,只好弄一片地儿。”
李婉云听完,抬头看了看铺子,进来后光顾着说话,都没瞅瞅。
见她如此,陆谷便说道:“我带你转转,地方不大。”
正说着,沈玄青买了包梅花酥回来了,见李旺儿也想去后面看看,他笑着说:“你们都去,布匹放在这儿我给看着。”
李婉云没有拘着李旺儿,小子可不得多见见世面。
二门小,只能容一人过,陆谷抱着灵哥儿先往后面走,边走边说:“后面窄,院子也小。”
“就一间屋子。”他说着撩开帘子侧身,让李婉云和李旺儿看了眼屋里,接着又往后面走。
“怎么没铺床褥?在后头晒?”李婉云好奇道,那床板上空空如也,瞧着就不像住人的。
陆谷回头笑着说:“没在这边住,床褥搬到宅子里了,就在南吉街上的珍珠巷子,以后你若过来我不在,就让那边找,进去后第六家就是。”
李婉云越发惊讶:“宅子?”
陆谷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道:“嗯,在那边买了个,铺子里地方小,做饭洗衣都排不开,孩子每天都有尿布和衣裳要洗,不然全是湿的。”
原本以为是赁居,不曾想是买下了,李婉云从前知道沈玄青有出息,不曾想这么有本事,连镇上的宅子都买得起,又有肉铺又有家宅,也就是陆谷了,旁人哪有这样的福气。
后面还有四只兔子,陆谷便说道:“刚好你来了,还有兔子,带一只回去吃。”
李婉云连忙摆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空手来,怎能还带东西回去,不必不必。”
“你拿上就好,家里兔子还要呢,一只算不得什么。”陆谷弯腰打开兔笼,一只手探进去抓兔子。
见状,李婉云连忙拦住他手,一个劲推拒。
陆谷只好作罢了,几人又到前面喝茶水吃糕点,李婉云要去卖布,还要带李旺儿买书册,没留太久。
她走时高高兴兴的,当年过得实在太惨,以至清溪村人她没几个想看见的,但陆谷一家和苗大娘几人不同,都帮过她,她不是恩将仇报的,两年过去,知道陆谷如今在吉兴镇上,生了孩子一切都顺当,自然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