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青在金银轩一眼就看中了这根簪子,因谷穗雕刻的逼真细致,做工费些时辰,要价就贵一点,但他还是买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根簪子就觉得高兴,揣在怀里连忙赶回来,把买马勺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快到家时才想起。
陆谷从没见过这么贵重的银簪,更别说戴了,成亲时头上也不过是木簪木钗。
“给我的?”他抬头小声问沈玄青,眼神期待又忐忑。
“嗯,给你的。”沈玄青点头。
谷穗就是谷子,小时候他娘给他衣袖和交领上绣谷穗纹时,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陆谷紧紧攥住手里的银簪,眼眶逐渐微湿。
沈玄青不知道他怎么了,抓耳挠腮有些无措,低声问道:“不喜欢?”
没人会喜欢爱哭的人,陆谷眨了两下眼睛将湿意逼回去,摇头带着一点鼻音小声说:“没有,很喜欢。”
他说着又笑了,笑容浅浅淡淡却灿烂明亮,沈玄青长得太高大,站在他面前让他再看不到别的人和事。
“那就好。”沈玄青也笑了,灶底还燃着火,沈雁去吃橘子了,他开口道:“我来烧火。”
“嗯。”陆谷把银簪用红布裹好,贴身塞进怀里,一整天脸上浅笑都没散。
——
阴云蔽日,好在没下雪也没刮风,初冬已至,无论哪个村子的人都准备迎冬囤粮囤柴,米面腌菜大白菘菜还有萝卜家家都备了不少,最近几日不少人都在山上砍柴。
山脚下的人离镇子远了些,但冬天砍柴方便,到处都是树木,山林还算茂密,今年砍了明年还长,小树新树两三年也就长大了。
沈家二房也不例外,砍树砍柴多是汉子干的活,但陆谷他们也能帮着把柴火挑回去,家里留下纪秋月做饭烧水,饿了渴了就能吃喝。
用麻绳绑好两捆柴火,往一根结实的长树枝上一挂,陆谷挑起来就往家里走。
“汪”一声,狗崽从旁边林子里窜出来,也不知道在林子里有多野,身上都挂着枯碎叶。
陆谷没多管它,只要没跑远就行,之前在山上撒野惯了,回来太拘着也不好。
山上可以说是没有路的,树木石头挡道,走起来崎岖坎坷,寻常人上山都是背竹筐走路,拉板车是件很费力的事。
这两天沈玄青沈尧青兄弟俩拿着长斧柴刀又是砍又是劈的,没工夫拉车,他们三个妇人双儿就没用板车,沈雁年纪又小,背一捆柴倒是能行,他们家是村里离山最近的,前山又不算远,一趟趟跑下来柴房慢慢就满了。
当然陆谷他们挑的背的多是树枝细干,剩下的一根根主干堆在一起,砍得多是比碗口粗一些的树,太粗太沉的树木不好砍伐,即便这样,在山上拿锯子锯木头到底麻烦,到时候砍够了拿麻绳一捆,太重就少捆上几根,在村里找几个汉子一同抬回去。
村里家家都要备柴,今日帮沈家抬了,明天沈玄青沈尧青也要帮着别人家去抬木头,是互相的人情。
陆谷一进院门,纪秋月放下手里的针线说道:“谷子渴不渴,这蜂蜜水温的,刚能下口。”
“你去放,我给你拿。”她也不等陆谷回答就匆匆进了厨房。
“好。”陆谷慢她一步但还是答应了一声,就到柴房把两捆柴火解开,和别的堆放齐整了。
纪秋月拿了碗往柴房门口来了,朝里面一看说道:“不少了,明儿再有一天半天你们就能歇了。”
柴火越多过冬越暖,不用冒着冬天的严寒到山上砍柴,陆谷看着这么多柴火心里觉得很踏实,点头附和道:“嗯,快了。”
他拿了麻绳和长树枝出来,接过纪秋月手里的碗喝了几口,甜津津的蜂蜜水让笑意也变得更甜。
见纪秋月头上戴着一根凤尾镶银珠的发簪,银簪是新的,是以很亮,他眉眼微弯,心想阿嫂戴着真好看,随即又想起自己的那根银簪。
这两天山上山下一趟趟跑,他舍不得戴,怕万一掉了,还是放在房里安心。
再说女人还好,头上有些簪子钗子是惯常的,但他们乡下的双儿总是布巾缠起头发,和汉子差不多,哪有人戴这么银亮的簪子,想想要是有人看他,他就有点退缩。
纪秋月不知他所想,笑着说道:“天冷,我看梨子还有不少,到傍晚抓把枸杞子,再放些红枣,拿黄糖煮了,又热乎又清甜润燥,从前只听别人吃,今天咱们也吃一回。”
黄糖镇上的人又叫冰糖,他们乡下常见红糖,见着块状的黄色甜糖就按颜色叫了,家里那点黄糖是沈尧青买的,想着让媳妇也吃吃没吃过的东西。
家里肉多是沈玄青打的买的,今年还留了獾子皮,一人做个毛领护脖子,纪秋月平时会有一点私心,别人不说,卫兰香这个婆婆做事说话不能太偏袒,不然她心里是会计较一下的,但家里人素来对她都好,自己有了好东西给家里尝尝也是应该的,藏着掖着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