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这种极力护着患者，作为一名医者的执着，对白小叶而言并不陌生。

白小叶心里有数了：唐运浩应该是个负责的医生，可是让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负责的好医生却什么也没有做。

停了片刻，白小叶干脆抛开浮叶直奔根源，他缓缓问道：“所以，你回答了霍家，告诉他们爷爷只能活三个月了，对么？你心里明明知道，如果爷爷手术搭桥的话，心衰是可以改善的。如果你现在不愿意告诉我霍爷爷的病情，那你不如告诉我，什么原因让你的治疗方案畏手畏脚？”

白小叶双手插在胸前，一个稍息的站姿，挺直了腰，明明在身高上没有优势，却是悍劲的气势让站在对面的唐医生好像比他矮了一截。

唐运浩：“白先生，我——”

他没说下去，好像被看穿了，扶了扶金边镜子，却是垂下了眼睛。

白小叶：“对了，用不着喊我白先生。”

“我没有否定你的预测，如果什么也不做，霍爷爷的心脏衰竭程度的确只能维持三个月了。”白小叶顿了顿，重新清了清嗓子，“不过，同时唐医生的医生生涯恐怕也只有三个月了。”

“什么意思？”这一次唐医生的声音突然提高了，手从裤兜里掏出来，抬了抬镜框，生怕错过白小叶眉峰一个轻挑。

“唐医生，你说，如果霍爷爷真的撑不住了。霍家是不是得找个人垫背呢。所有的病例管理，除了唐医生应该没有第二个人经手吧。”白小叶话没有说得太深，因为他知道唐医生应该能听明白。

唐运浩不是个傻子，今天就算不问白小叶，他也一直担心霍老先生的病情。

算上整个霍家人，恐怕都找不出来几个比他更上心的。

如今他在大学医院里如日中升，什么升职进修外调都离不开他，他简直就是大家嘴里的气运之子。小护士们都围着他团团转。

可是，如果指名要他的霍家家主病危了。那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过眼烟云，不再复存。

这一点，作为一个主任医师，唐运浩自然是清楚。

“小叶，可惜你不是一名医生，说深了恐怕你也听不懂。霍老先生本身的身体状况其实很难承受一场手术，更何况他的家人都坚持保守治疗……”

“可以不开胸，试过微创心血管介入复合术么？”白小叶不想继续听这些托辞借口了。

“你，你刚刚说什么？？”

唐运浩作为一个临床医师，他自然也关注着最新的医疗，最尖端的技术，他自然听得懂白小叶的话。

只是，他睁圆了眼睛也张圆了嘴，“这，据我所知，最新的论文也在探讨心血管介入的可行性，至今放眼全世界还没有临床成功实例。”

“有。”白小叶笑着露出两排贝齿。

唐运浩：“……”

两个人正聊在兴头上，不远处江叔快步从走廊另一头赶了过来，“怎么还在这里站着说话呢。霍爷爷指名喊你过去。”

唐医生兴许是太紧张兴奋了，没注意“霍爷爷”这个称呼，听见指名，就以为是在喊他。他随口爽快应道，“好。我这就过去。”

江叔摆了摆手，“不不，唐医生去客厅休息下好了。我们家老爷子喊的是他的孙媳妇儿，指名叫白小叶呢。”

唐医生有些尴尬，搓了搓手，正要转身离开，突然被白小叶叫住了，“唐医生，一起过去吧。”

白小叶对上了江叔微微显出了不赞许的神色，他轻声说，“唐医生对爷爷的病情很清楚，他个是真心急着救爷爷的好医生。江叔，带路吧。”

唐医生嘴上没再多话，可是一遍遍投向白小叶的目光里都是夸张的感激之情。

“一行，你爷爷没老到这么健忘。记得呢，叫小叶对吧。你看人来了。快过来，到爷爷这里。”

刚刚踏进霍爷爷的卧室，就听见霍爷爷跟霍一行爷孙两个人有些小吵却是愉快的对话。

白小叶点点头笑吟吟地朝着霍爷爷走了过去，还没碰到床边就被霍爷爷一把拉住了手。

“小叶，快过来，到爷爷身边儿来。”霍爷爷一激动眼角泪花都出来了。

“爷爷，你别激动。小叶就是碰巧喜欢医学而已。还是爷爷有孙子痛着，老天不愿意收你呢。”霍一行平时可不是这个语气，只有在爷爷身边，他才松了松口，话也多了几句。

“一行啊，你这话不对。不是爷爷偏心，今天要是没有小叶，你就没有我这个爷爷了。所以啊，爷爷有件贴身的老玩意儿，今天就只给小叶了。”霍爷爷在生命垂危的几分钟里，意识是清醒的。

全家人围观里，只有白小叶一个人冲到前面，把他从鬼门关拽回来的事儿，这个久经商场尔虞我诈见多了的老人看得最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