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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解契(665)

作者:小葵咕 阅读记录

——换言之,南岸码头根本没有平民,也无所谓什么“麻烦”。

蓝祈深感上当受骗。

小米许是早就习惯了,对南薰的奇特装扮毫不惊讶;而锦鳞看了一眼蓝祈,不知为何竟露出了一个十分意味深长的眼神,扭头和楼文钧耳语:“你看,我早就说过总会有这么一天,父王他……”

话未说完,夜雪焕就轻飘飘地瞥了过来,锦鳞立时就噤了声,若无其事地望天望海望远方,紧跟玉恬下了船。

在海上漂了十来日,众人下船时都是一阵脚底虚浮,坚实的土地仿佛都在上下起伏,直到上了马车才稍微缓过神来,隔着车帘打量起这异国的国都。

月葭人烟稀少,哪怕是国都也显得十分冷清萧条,但城内建筑风格却与丹麓城有异曲同工之妙,足可见月葭历史之悠久。只可惜远在海外,不通人烟,永远只能是个贫弱的小岛国。

玉恬的宅邸距离码头不远,四四方方、清清爽爽的一座小院,白墙青瓦,绿藤紫花,恬然世外。

他们从后门直接进入院中,两名仆人上前接应,见了玉恬也不行礼,笑呵呵地喊了声“夫人”,又和贵客见了礼,便径自去马车上搬行李。

方才在码头,听到的尽是陌生的月葭语,而这两个家仆居然操着一口流利的重央官话,甚至还带了点江东口音。夜雪焕怀疑这两人是南宫家外派的家仆,却也懒得就此向玉恬求证。

南宫家虽然再不能涉足朝堂,却反而成了皇帝的爪牙和后盾,这一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南宫显和南宫秀人一内一外,这几年究竟在海外布下了多大一张网,夜雪焕暂时没兴趣知道。

刚将蓝祈抱下车,便听到身后有人轻声唤他:“容采。”

他闻声回头,一身白衣的男子就站在不远处,眉目依旧清冽,却敛去了曾经的锋芒,转变为另一种温润而成熟的风姿。

他眉心的剑纹依然深刻,可这么浅浅一笑,眉眼便舒展开来,再不似从前那般剑拔弩张。

他从前并无根基,哪怕做了皇帝也如同被吊在空中,稍有风吹草动便要战战兢兢,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对一切都充满了攻击性;如今虽然狼狈逃亡海外,却反而踩在了实处,得以踏踏实实地接受新身份和新生活。

剥去夜雪之姓,退下皇族的身份,卸下全天下的重量,才反而露出了他性子中最温柔的那一部分。

真要算起来,他或许本就是兄弟之中最心软、最温柔的一个。

不知为何,夜雪焕蓦地就想起了当初在定南王府,玉恬自报家门时说的那句“夫家姓时”,竟当真让她乌鸦嘴了一回。

历史上的景帝早已殒落,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兄,姓时,名幽。

——延用祖姓,化取替字,和夜雪焕当年去西北军中时一模一样的做法;可这世上,却再也没有“夜雪渊”这个人了。

但这也未必是坏事。

夜雪焕一直很喜欢祖姓,那样饱满又明快的发音,却囊括了过去、当下和未来的一切含义,博大而深远;不像“夜雪”这个生造出来的姓氏,只代表了某种虚无缥缈的“天命”。

太祖心中有刺,介怀自己的出身,所以不愿以“时”为国姓;作为后世子孙,夜雪焕自然不便置喙,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祖姓的喜爱。

他想他的兄长大抵也是如此,抛却“皇族”这层浮华的枷锁,才能看清最本真的自己,才能真正明白内心所求。

“……大哥。”

若能回溯到少年时代,恐怕他们彼此都想不到,有朝一日,夜雪焕口中竟会吐出这两个字。

不再是竞争关系,甚至没有了利益纠葛,他们才反而能好好地做兄弟。

时幽笑着应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夜雪焕的肩膀。蓝祈站在他身边,难得有些窘迫羞赧,却也低声喊了声“大哥”。

在这方面,他比谁都积极,试图以最不着痕迹的方式,向所有人炫耀他这个正当的王妃身份。楚后是他的“母后”,时幽是他的“大哥”;只可惜南薰不喊他三嫂了,否则他定要回敬一句“小叔子”。

时幽看了眼他额上的眉砂,忍着笑应了下来。

他身后藏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姑娘,怯怯地揪着他的裤腿,只露出了半张小脸,偷偷打量着一群造访的陌生人。那细眉圆眼像极了玉恬,琉璃色的瞳仁清澈明净,一看就知道是谁的种。

时幽将女儿抱起来,指着面前的两人道:“阿圆,爹爹和你说过的,这是三叔和蓝叔叔。”

小姑娘明显很紧张,小嘴巴嗫嚅几下,结结巴巴地喊道:“叔、叔叔。”

声音细细的,语气也很生硬;夜雪焕照例给了她一袋金豆子作为见面礼,她连手都不敢伸,还是时幽替她接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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