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天阶妖兽,饕餮。
传说, 以饕餮之血祭剑, 剑便会继承来自饕餮的凶性, 在战斗中无往而不利。因此, 几十年来,稍有些门路,本事的修士,都会争相抢夺饕餮之血。
但饕餮乃天阶妖兽,极为罕见。
现在市面上所流传的饕餮之血,均源自于七十年前被仙门捕获的一只饕餮。七十年过去,那只饕餮身上的血早就已经流干了,所剩不多的血也成了天价。
不少修士做梦都希望再有一只饕餮现世,好补充那空缺已久的饕餮之血。
可也是奇怪。
无论仙门怎么派人去查,去找,自七十年前那只饕餮死后,修真界再无饕餮的气息。
饕餮一族仿佛就此消失了一般,杳无音讯。
但谁也没料想到,已经消失隐匿了多年的饕餮气息,竟以这样一种突然的方式,出现在了众修眼前,还是出现在问剑大会上。
众修面面相对,短暂的惊愕过后,彼此则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熟悉的贪婪。
*
擂台上空。
贺停云冷眼旁观着台下因饕餮气息而骚动不已的修士。
他的神色仍是如常,眉眼清隽。
然而,那只握着云霭剑柄的手却猛地攥紧,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在极度忍耐着什么似的。
若再近一些,甚至可以隐约看见他暴涨的锋利指甲。
那绝非一个人族修士应当有的指甲。
反而是更像凶兽。
这一幕若是被人看到,贺停云必将身败名裂,甚至沦为修真界公敌,但贺停云此刻已经无暇再顾及。
他的心头有一腔怒火,压抑已久。
平日里,这腔怒火隐藏地极好,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但一旦遇到引信,怒火便会迅速燃烧,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贺停云整个人都烧成灰烬。
现在,那些修士眼中不加掩饰的贪婪,成为了最佳的引信。
贺停云看着这些人,看着他们手中带有饕餮兽首纹的剑,脑子里嗡嗡作响,名为理智的弦岌岌可危。
只一步,再一步。
他就会彻底抛下一切身为人族修士的皮囊。
不管不顾地厮杀掉眼前的一切,让天地都染上血色。
正在这时,忽然,宁晚晚开口打断了他的愤怒。
宁晚晚并没有对自己身上的妖兽气息做出任何解释,脚环碎掉以后,她只惊慌了一瞬,那一瞬过后,她很快恢复了平静,语气如常道:“大师兄,继续吧。”
“继续?”
贺停云看着她,冷笑:“到了这个时候,还想假装若无其事?”
宁晚晚说:“只是一个脚环而已。”
贺停云咬着牙,头一次眼露凶光,恶狠狠地瞪着她:
“只是?”
宁晚晚淡定道:“只是。”
贺停云一瞬间呼吸急促,眼眶发红。
如果说方才宁晚晚那一剑所造成的伤口,只是让贺停云生气了,贺停云气她的无情,气她轻易就遗忘了十年的兄妹情谊;那么如今宁晚晚所展露出来的无所谓的态度,便让贺停云彻底感到厌恶。
要知道,贺停云生平最恨的,就是用饕餮之血祭剑的人。
没人知道,那个七十年前被仙门捕获到的饕餮,是他的亲生父亲;更没人知道,父亲是因为他,才落入了那些修士的陷阱。
身为天阶妖兽,父亲本可以拥有无尽的寿命。
但因为他,因为他的轻信,所以才造成了父亲的陨落。
父亲临死前叫他好好活下去。
于是背负着父亲的希望,贺停云几十年如一日的隐藏着自己饕餮之子的身份,在变得强大之前,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无时无刻都不在担心着自己身份的暴露。
可这个秘密贺停云背负的太久了,也隐藏的太久了。
原本以为,至少宁晚晚不会和那些贪婪的修士一样,觊觎饕餮之血。
他毕竟是看着宁晚晚长大的,晚晚有多善良单纯,他最清楚不过。
可如今脚环破碎,却从宁晚晚的身上散发出属于只属于自己的饕餮气息。
纵然是贺停云再怎么不想相信,再怎么信任宁晚晚,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十年,到底是自己看走了眼。
原来,他所以为的善良小师妹,早早就发现了他的秘密。
原来宁晚晚也和其他贪婪的人族修士一样,觊觎着他的血;甚至,宁晚晚比那些贪婪的修士更过分。
至少那些修士没有借着和他师兄妹的关系,窃取他的血,而可怕的是,这一切他竟一无所知。
所以宁晚晚到底背着他还做了多少事?
她又将自己的秘密告诉过多少人?
一想到这里,贺停云的脑袋几乎快要炸开一般。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妖兽之血在剧烈的沸腾,一种原始的厮杀本能袭来,让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将面前的宁晚晚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