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全员的白月光(88)
潼城的红树林湾,有人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竹帘在风里鼓动,一身阴沉的贵公子,散漫地斜靠在塌上,女佣换好药后,他将那垮了半幅的黑绸宽袍,重新穿上肩头。
尤见那手指苍白,玉节一般,天生便要用来拨动琴弦的,然而,实际上却染满鲜血。
有人不顾阻拦冲到廊下,站在门外怒火中烧。
“什么杂碎,也敢伤你?阿野,琨爷我定要为你把他们揪出来,千刀万剐!“
“如果这些人,与我父亲当年的死有关,琨爷还会帮我查吗?”
外面的男人明显怔了一瞬,模糊的一团影子,写着慌张。
再开口时,语调已经没了方才的气吞山河,“小野,咱几个不都说好了吗,不提你爸爸的事情了。那就是一场意外,也怪我们当时粗心大意,没有保护好成枭,让绑匪给撕了票。你这些年受苦了,要怪就怪我们几个当叔伯的。千万别再钻牛角尖了好不。”
仿佛想起当年场面,仍然心有余悸,不禁苦口婆心,“你那时才四岁,精神失常的样子把大家吓坏了,你哥哥想了好多办法,你才醒过来。阿野这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傅惊野听着琨爷这肺腑之言,嘴角撇了下,这时一个少年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锦盒,来到傅惊野身前,谨慎地递去。
“堂哥,这是你的玉笛。”
少年叫傅真,刚满十七岁,是傅家远亲,家里后娘挤兑他,流浪到潼城,硬着头皮攀上了傅家,几个傅老太爷的旧部看在傅家本就人丁单薄,族谱上又确实有傅真祖父的名字,也就收留了傅真。让他跟着傅惊野,陪练、陪读、陪玩,也学点本事。
傅惊野懒散地接过盒子,鸦翅般的睫羽搭在眼尾,从起初便未曾掀开一刻,“你去送送琨爷,左边柜子里的那串珠子也一起拿给他。”
傅真麻利地去做了。
不一会外面响起琨爷乐呵的声音。
“唷!这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您懂行,这就是无价之宝,我不懂,在我这里就是堆石头。拍下来就是为了孝敬您的,尽管拿去吧。我和我哥,这些年让你们费心了。”
嘴里说着乖巧的话,表情却死水一潭,唯有的一点注意力,放在锦盒里一根冰冷剔透的玉笛上。
不知何时,屋内屋外都已经安静了。
烛影摇曳,傅惊野眼神沉郁,久久注视着玉笛。
那白净的笛管,像什么圣物,任何浓郁阴森的邪气都染不了它。
他手指落下,仿佛碰到她玉骨冰肌。
一时间想起许多,傅惊野拾起笛子,朝下躺去,指尖把玩起这珍贵之物,打量着剔透的表面,似乎看见了一些缩影。
通往天上宫阙的长阶上,鹅毛大雪,灯火阑珊,她走在前,像极了山色朦胧间,挑灯引路的神使。
曲径通幽处,竹林窸窣,大雪天却如初春般生机盎然,蝴蝶衔着黄绿色的光,裹着少女白色旧袄子。
好像有些人天生就能与乐器共生,南姝从小就有极高的奏乐天赋,没有那些华丽的西方大物件,她那时就一根竹笛。
那笛子声像仙露,疯狂地滋长着藤蔓,随着音调延伸,在入耳的刹那,如天罗地网,不由分说地把傅惊野拉进了南姝的世界。
他被捆在她的蛛网中,在近处望着她的眼,惊艳、沉默、恍惚。
原来不是音乐有错,而是灵魂难以共振,如果有人愿意奏响他特殊的频率,便能结束这无休无止的孤独和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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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傅惊野这伤引起了众怒,还是元旦历来有探望的习惯,傅真这几天见到不少陌生的长辈。他们并不是傅家人,傅家长辈已经去世得差不多了,只有傅时暮和傅惊野这伶仃的两兄弟,其次就是他这个顶着个傅字帽、不怎么有用的苦命娃。
去医生那里拿了药,一来一去的功夫,傅惊野的房前就多了两个身体健硕的保镖,拦住了傅真的去路。
傅真隐约看见屏风里一道影子,是个看不出年纪,但举止老成稳重的男人。
能有这种排面的,想必里面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楼爷了。
茶水琥珀淡黄,杯底一颗灯豆。
“我听说你之前查过她。”说着向对面递了一个文件袋。
“只是随意捉了几个把柄,没查。”青年苍白的手指持着茶盏,“懒得查。”
起初命运使然,傅惊野遇见南姝,这个少女就像个为祸人间的妖物,操纵人心,两面三刀。像极了他那位蛇蝎心肠,为世人诟病的母亲。
傅惊野很难对这种人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兴趣。
“捉几个把柄?看来是想欺负人。”楼爷欣赏着茶杯的质地,“看看吧,顺便查到的一些东西。阿野,这女孩子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