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腰(74)
道理是这个道理,宫里的太监也没有为难他们,还主动问起世子的病情,但楚王府到底没能全了礼数,落人口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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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府的世子妃既已随太监入宫,楚王府的马车就由宫里的人牵着,往马厩里去了。
秦毅跟着马车,眉目低垂,待太监们都离去,方压低声音:“王爷,世子妃入宫了。”
马车里沉寂片刻,传来赫连与寒心不在焉的回应:“嗯。”
秦毅琢磨着楚王的语气,没琢磨明白他的心情是好还是坏,斟酌着说:“世子晕过去了。”
“那就让他回府。”赫连与寒果然不耐烦起来,“死的又不是他老子,他来宫里做什么?”
秦毅一噎。
得,楚王殿下心情不好。
可……可世子妃方才不是在马车上吗?
下车的时候,瞧模样,也该是和殿下有了肌肤之亲。
那殿下怎么还是不高兴啊?
不容秦毅细想,马车里,赫连与寒的声音再次响起:“付段呢?”
“回王爷的话,付段正等着见您呢。”
“让他来。”
秦毅打起精神,很快将付段带了过来。
身着玄甲的副将跪在马车前,垂在身侧的左臂不自然地轻颤:“王爷。”
“回来了?”赫连与寒用一只手撩起车帘,示意秦毅退下,“说吧,本王让你做的事,做得如何了?”
“幸不辱命!”付段激动不已,“属下还亲自去确认过,大皇子……大皇子当真死了!”
“嗯。”赫连与寒听到确切的回答,又放下了车帘,冷冷道,“死了便罢。不用本王亲自动手,是他的福气。”
付段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的喜意逐渐消散。
他畏惧地望着随风摇曳的车帘:“王爷,还有一事……”
“说。”
“事关大皇子。”付段的左臂再次不自然地痉挛起来,“属下离宫前,曾见到一个出殿求救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命不好,死了也没落得个全尸,属下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他的头颅滚到了墙角下……死不瞑目呢。”
付段说话时,语气怪异,风里平白涌现出一股血腥气。
“呵。”马车的车厢里传来的笑也混着血意,“怪不得,这葬礼办得如此声势浩大。”
付段又有些忧虑:“王爷,咱们现在出手,是不是太急了些?”
他原本也着急,直到大皇子的死讯传出皇城,盛京城中暗潮涌动,方隐隐开始后怕。
“急?”赫连与寒嗤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拂过幼虎的脖颈,揉弄片刻,骤然收紧,“现在急的,是本王的皇兄啊……最疼爱的儿子死无全尸,他该是悲痛欲绝了吧?”
话音未落,察觉到杀意的虎崽子张开嘴,龇着牙,发出了稚嫩的咆哮。
*
皇子薨逝,皇帝悲痛欲绝。
所欢做足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在见到被太监们七手八脚地抬出殿外的皇帝时,吓了一跳。
他跪在殿前,悄悄偏头。
余光里,明黄色的龙袍在雪地里拖出一道不祥的痕迹,宛若细细的灰蛇,蜿蜒而去。
他记得不久前,第一次入宫,大周的天子端坐在龙椅之上,十二道冕旒微微摇晃,剔透的玉珠闪着凛冽威严的光。
那时的天子,肯定想不到,自己最疼爱的皇子会惨死在宫中吧?
“陛下……陛下疼爱大皇子,唉。”引路的太监心有戚戚,起身时,忍不住感慨,“这宫里,谁不知道,再过几日,陛下就要册立大皇子为太子了呢?唉,祭礼都准备好了,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唉!”
“陛下最疼爱大皇子?”所欢也起身,他扶着赵泉的手,适时插话,“事关立储,公公莫要妄言。”
“哎哟,瞧奴才这张嘴。”太监回过神,惊恐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继而讨好地对所欢拱手,“世子妃,您大人有大量,奴才方才说的那些……”
所欢了然一笑:“你别怕,我是什么身份,你也晓得,不会在旁人面前乱嚼舌根。倒是你,以后一定要小心。在贵人面前伺候着,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
他生得美艳,又惯会使些收拢人心的小手段,三言两语,就将太监说得心生亲近之意,直接当他是“自己人”:“世子妃心善,奴才感激涕零……可奴才说的那些话,绝对不是假的!世子妃若是不信,大可随便找一个太监或是宫女问问……陛下、陛下他……陛下他就是最疼爱大皇子啊!”
眼瞧着太监急得恨不能当场再拉一个人自证清白,所欢连忙掩唇轻咳:“我信你,我只是觉得,这……皇城里,怎么会发生这样可怖的事情呢?”
“是……是啊。”想到大皇子惨烈的死状,太监后颈一凉,好似被人塞了一捧雪到衣襟里,打起了寒战,“世子妃说得是,这皇城里,各处都有禁军把守,更不用说大皇子的寝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