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亏得是太宗皇帝算是半个开国之君,威望极重,在生了一场大病之后,不能外出征战,反而稳定住了朝堂,没有闹出大乱子。
可惜他又没有一个好的继承人,先帝太过平庸,即便规行矩步,半点不敢更改亲爹的各种政策,朝廷还是在内耗之中,慢慢走上了下坡路。
瞿放是个很骄傲的人,他已经看到了这一天,觉得自己没有能力解决这些难题,索性就先退一步。
事实证明,这个做法是很有远见的,如若不然,今天瞿英也应该是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的一员,而不是坐在这里犀利地剖析这一切。
韩青觉得自己不能力挽狂澜,是因为他能力不足,但在瞿英看来,不过因为他是局中之人。
贺星回不得不承认,聪明人说话太让人舒服了。
瞿英看似从头到尾都在客观地分析局势,但她总觉得他是在不着痕迹地恭维她:毕竟这件事,连高祖和太宗两位雄才大略的帝王都办不到,连瞿放这位传奇人物都望而生畏,但她却似乎要做到了,怎能不让人飘飘然?
要不是她知道自己的斤两,更知道自己的依仗,这会儿恐怕已经落入瞿英的节奏之中了。
但现在贺星回只觉得自己似乎被对方高高地架起来,下一步就该点火了。她笑了笑,神色如常地道,“我听先生一席话,当真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依我看,先生便是那个能助我破局之人了。”
“殿下尽管不承认。”瞿英不慌不忙,“但当下,能拨弄局势,让世家受阻之人,唯有一人。时也,势也,命也,殿下应该明白,身处这个位置,不进则退。”
这最后四个字,终于让贺星回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
但她还是十分诚恳地道,“其实至今为止,我虽然有所计划,但也不过是想避免更多的纷争、更大的牺牲。若能略尽绵薄之力,使百姓安居乐业,不受战乱、流离、压迫之苦,能有读书进学、兴家报国的机会,于愿足矣。”
瞿英忍不住失笑,“殿下以为自己这个愿望很小吗?古往今来那么多王侯将相,所愿者,也不过如此而已。”
贺星回站起来,朝他躬身行礼,“请先生助我。”
庾先生真是可靠啊,一找就给她找来了这么一个能人。贺星回穿越至今,所见到的人之中,他是将局势看得最清楚,也说得最清楚的一个。
这倒不是天下只有他一个聪明人。其他人不是看不到想不到,只不过,身在局中、利益相关,往往只能装聋作哑。
这样一个人才,她自然不能放过。
瞿英千里迢迢赶来烨京,跟她说了这么一番话,当然不是因为吃饱了撑的。就像他自己说的,古往今来,王侯将相,志向大抵如此,他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他的胃口要比其他人大得多,所以待价而沽,只为了等一位明主。
他的运气要比父亲好。
如今这人就站在他面前,对他深深施礼,瞿英不由得心潮澎湃,几乎已经看到了另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他起身回礼,答曰,“蒙殿下青眼,敢不尽心竭力?”
庾兰泽一直保持沉默,在一边煮水烹茶,直到这君臣二人达成默契,他才开口道,“茶煮好了,坐下饮一杯吧。”
“多谢先生。”贺星回接过茶盏,道了谢。
说了这么多话,确实有些口渴了,茶水的温度刚好,入口滋润,让她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身体和精神都慢慢放松下来。
“对了。”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先生这里如今已经成了规模,该多聘几个做杂事的人才是,另外还得请两班护院,随时巡守。”
以前也就罢了,以后消息传出去,那些世家说不准会想做点儿什么,还是这样毫无防备可不行。
能在这个时候赶来书院的,可都是读书种子,得好好保护。
未来二十年大越会如何,或许就要看他们了。
庾兰泽闻言也肃容道,“多谢殿下提醒,回头我就去安排。”
“依我看,请什么护院,倒不如在书院里多开一门武课,即可强身健体,也能护卫自身。六艺之中,不也有射御两项吗?”瞿英懒懒地提议。
贺星回眼睛一亮,“这个好。”
锻炼身体这种事,什么时候都不会是坏事。虽然是书生,但也最好不要太文弱,这些人她以后还有大用呢。
要不是皇帝身体不好,她真想来一个上行下效……
等等,好像也不是不行?因为皇帝身体不好,所以更重视锻炼身体,这个逻辑应该是可以说得通的。这样,以后皇帝在坚持不懈的锻炼之下好转,也就理所当然了。等朝堂局势稳固下来,多皇帝这个吉祥物也不要紧的时候,就可以放他出来了,免得总被拘束在深宫之中,无所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