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58)
“我只想说一句话,我爱你,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江眠像是听到了笑话,一句话也不想说。
江奕却想一股子把话都说出来,他继续道:“你成年后,我才发觉自己对你的心意不止亲人那般简单,我想抱你,想睡你,甚至想把你永远囚禁起来,让你再也不能和这个兄弟那个兄弟随便出去。”
江眠浑身一震。
“我会做很多很多和你相关的梦,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江奕的面色痛苦起来,“我想了个最蠢的办法,就是杀了你,杀了你,是不是一切就都能好起来。”
“可是没有。你被赫连墨救了之后我甚至用你早就同赫连墨相识,定然是背叛了我这样的想法来劝慰我自己!”江奕眼神通红,闪着冰冷的光,“你几乎成了我的心魔,我无法控制我自己,我根本…做不到。”
江眠越听,面色越冷,他冷笑了一声道:“我以为会是什么理由能让你杀了我,竟然是为了这个!”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江奕的衣领,眼中也带着泪:“就只为了这个!为了你不再痛苦,你就要杀我,杀与你一同长大的弟弟!”
“那些温润如玉,待人宽和都是你的面具吗?”
说出了一切,江奕心里一松,他悔也悔过了,已经没什么遗憾的了。
这一松神,因为伤而引起的痛便不再好忍受,他低声呻吟了一声,踉踉跄跄地滑倒在地上,血顺着指尖流进地里。
“从小到大,我就不是个宽和的人。”江奕叹道,“都是假的,江眠…”
江眠闭上了眼睛,全身微微发抖。
荒谬的理由让他对过往的兄弟之情都无法正视,他最引以为傲的哥哥却是这样一个人。
这世上有什么会是真的?
江奕握住江眠击在地上的手,轻声说道:“不要相信任何人,江眠。尤其是…赫连墨,我亲耳听见他说,只当你做棋子…”
江眠怔愣半晌,不愿再听这些,他冷冷道:“你嘴里可有一句真话?”
“这是真的…”江奕眼神忽的清明了下,猛然吐出血来。
江眠一惊,扶着江奕倒下去的身子,吼道:“你断你自己经脉?!你想死!?”
江奕嘴里含着血沫子,一张嘴那血就涌出来,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他拉着江眠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我……杀你一次……杀我一次,平了。江眠…你……!”话没说完,江奕便死在了江景云墓前,干净利落。
春日里,日光正盛。
江眠怀里是死了的江奕,他的身体正渐渐冷去,世人都会以为江奕是死在了与赫连墨的决战里,没人会知道,这是他自己选的死局。
他不过是想将一切说清,说完也没了活的意志。
江奕骨子里是个疯魔了的人,这件事江眠竟然到今天才知道,这已经太晚了。
在江奕想要权不要情之时,可以轻易除去牵动自己心肠之人;而在他又想要回来这情时,他也可以放弃一切,乃至生命。
暮色上来的时候,江眠已经将江奕埋了,就埋在他父亲墓的旁边。
他抬头仰望着落日余晖,其中映着谷中四散的浮尘,忽然间想起了不久之前他还同江奕一同赏着雪中最亮的那盏月。
冬日里,江家的梅花开的正好,梅花香伴着杯中的温酒,一切都仿佛还在昨日。
或许…过去早就已经不见了,只有江眠还以为那还在。
江眠曾为了江家不顾一切,也为了江奕而执着过,他是爱着江家的,那是骨血里融进去的,是炽烈的。
那是江眠生命的二十年里最为深切的感情,亦是他自以为这辈子不会松开的一根线。
这根线竟然就这样断了,无声无迹的,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刻消逝了。
江眠脑海中闪过江奕死前对他说的话,加上昨日本就存在着的疑虑,他苦笑着想到——赫连墨,你会怎样待我呢?
我又有什么可以值得你利用的。
江眠忽的感觉到冷意,没抗住咳嗽了几声,空荡荡地飘荡在山谷里,显得有些幽远。
江湖里事情向来瞒不住,明月楼楼主用月倚七式,未负其母之名,夺回清绝之事已经传遍了。
那戴着兜帽的江眠反而因半张脸被遮住,未被带着名字议论纷纷。
人人只道赫连墨麾下有一高手,举手投足杀人于无形,传的绘声绘色,有意思的很。
赫连墨已经将白遥白鱼都遣散了,不知是因为什么,他没杀了那两人,反而给了她们自由。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赫连墨废去了二人的武功,是生是死,就看她们的造化了。
因着这事儿是赫连墨当着江眠的面亲自动手做的,像是在证明着什么,可江眠已经不再计较这些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