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安吃蟹的时候仪态自然, 举手抬足间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
反观另厢的那位魏家小姐,在吃蟹时的举止虽看似风雅,同这位定北侯夫人一比, 总显得有几分矫揉造作。
同坐一席的益州贵妇们, 纷纷开始巴结起这位蜀中有名的女医姑, 但她们和她们的女儿、儿媳患得大都是些妇人病, 不太方便在宴上就直说,只能佯装闲谈,旁敲侧击地说些症状。
有说自己的儿媳在生产之后,总是两胁生痛,还经常盗汗,她生下嫡长孙是有功劳在身的,身为婆母,总得替她娘家人将她那身子照料好。
还有说自己女儿嫁人已久,却似有不孕之兆,愁坏了她这个老母亲。
魏菀其实最喜欢吃蟹,可碰见眼前的这种场面,压根就没心情去好好享用了。
这些个妇人,还真将这阮医姑当成活神仙了,就差将她供到庙宇,再拜一拜了。
魏菀的心中异常恼恨,她低估了阮安在剑南和益州的影响力,或许她虽出身不高,但做为这里有名的医者,还真能在许多地方都对霍平枭有所助益。毕竟人活这一辈子,就不可能不得病。
但纵是如此,魏菀依旧觉得,阮安虽然医术高超,却不及她在蜀地有势力。
毕竟今儿个来参宴的世家贵女贵妻们,都跟魏家关系匪浅,她在这些人中的影响力,还是比这个阮姓的村姑要大。
看着阮安备受拥簇和追崇的场面,魏菀的神情颇为落寞。
这时,她身侧来了个婢女,魏菀即刻持起团扇,遮住二人的面容,让那婢女在她耳旁同她窃窃私语。
魏菀颔首时,阮安眼神淡淡地往她那儿瞥了一眼,她面色未显,并未动任何声色。
众人用了会子蟹膳后,魏母上官氏派人端来了贯耳壶,准备让诸位贵女投壶消食。
那婢女离开后,魏菀走到阮安的身前,语气异常谦谨,当着旁人的面,笑着说:“阮夫人那日来府上参宴,我就觉得您非常亲切,我是家里最大的姑娘,很是羡慕别人家的姑娘都有姐姐照拂,您比我年长了几岁,不知日后可不可以唤您一声姐姐。”
魏菀的态度异常友善真诚,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漏来,看上去颇像是真的想同阮安深交一样。
高氏一来到魏府,就被这家的主母上官氏勤赶着巴结讨好,眼下又得见了魏菀的这副作态,她在后宅浸淫多年,在长安也是见过许多场面的人,早就将这对母女的心思都猜出来了。
她怕阮安这个单纯的没有觉察出来这对母女的不轨之心,想着回去后,得提点提点她,不能让这魏菀打活阎王的主意。
“好啊,那我以后,也称魏姑娘一声魏妹妹。“
阮安的语气和煦,让人听上去如沐春风,她自然不会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表现得刻薄或是小家子气。
果不出她所料,听到这声语调柔柔的“魏妹妹”后,魏菀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阮安见此,唇边的笑意愈深,很快将视线从她脸上的精致妆容收回。
参加投壶的人纷纷来到亭下,魏府的两个管事也来这儿做了司射,投壶赛为两人一队,每人的身前则置有三个投壶。
先上来的几个世家姑娘射艺不算精湛,全当暖场,投个十枚羽矢却只能中个两三枚,像贯耳和骁箭这种难度高的,更是很难做出。
不过赢了的一方,还是能从魏家的司射那儿讨个好彩头,彩头是魏菀特意派人定制的一批釉玉扇坠,还让工匠特意雕成了游鱼、银杏叶、玉兰花等形状,瞧着极其的精巧别致。
输的一方,则要罚酒一杯。
一众贵女都比试完后,自然由魏菀和阮安这两位在宴上最受关注的人,来做为投壶赛的压轴。
魏菀在投壶前站定后,与阮安身侧的司射对视一眼,唇边不禁露出了一抹讽笑。
阮安却往她身后的木樨树眼带欣赏的看了看,笑意吟吟地对魏菀道:“妹妹,我很喜欢你们府上的木樨树,想同你换下位置,好多闻闻这上面的花香。”
魏菀丝毫没料及,阮安唤她妹妹,竟能唤得这么顺口。
更没料到,阮安竟然提出要同她唤个位置。
她的面色微微一变,要知道她可是让阮安身旁的司射,将托盘里的箭矢动了手脚的。
阮安既是说要换位置,她又不能推拒,毕竟刚才她自己还说,想将她当姐姐。姐姐既是都对妹妹开了口,她又哪有不从的份?
若是开口提出,让两边的司射换位置,那就更打草惊蛇了。
眼下,魏菀只能将自己种下的苦果吞到肚子里,还得绷着面色,不能让旁人看出来什么。
“好啊,我这就跟姐姐换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