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分别,真是诛心之痛啊。
皇儿…她的皇儿!
李淑颖乍然从梦中惊醒,待虚弱地坐起身,华贵的四柱床旁,站着一脸伤感的东宫婢女。
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前,滚落到了下巴处,她瞳孔骤缩,颤颤巍巍地被婢女扶了起来。
李淑颖神情惊慌地将手覆在了小腹处。
今晨它还微隆着,眼下却恢复了平坦,她的肚子很痛,又空荡荡的。
“皇儿呢…本宫的皇儿呢?本宫的皇儿怎么不见了!”
因着失血过多,李淑颖嗓音抖颤,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宫婢只得不忍地回道:“娘娘…您在两仪殿外见了红,太医赶过来时,就说您这胎救不回来了……”
“你说什么?”
李淑颖艳丽的面庞透了些戾色,她咬牙切齿,眼眶泛红,随手从身旁将那华贵的神明衾枕往那宫婢的身旁甩了过去。
“你再说一遍!本宫怎么了?”
宫婢半屈着的双膝抖了抖,知道李淑颖已经丧失了理智,怕她这次说的话,李淑颖也听不懂。
便胆战心惊地又说:“娘娘,您是小产了。”
听完这话,李淑颖跟疯了般,惊声尖叫起来。
宫婢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这更残酷的消息,她还没来得及对她透露呢,她就如此失态。
太医临走前,还叹息地说了句,太子妃殿下往后,怕是再也不能生育孩子,为人之母了。
郊外大营。
霍平枭身着一袭玄色的纱縠深衣,并未穿戴厚重的甲胄,双鹖冠下的漆黑眉眼深邃矜然,皮貌俊美夺目,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亦自带上将威压,让人不敢逼视。
驻守在大帐外的卫兵将帐帷掀开,伴着凛寒的寒风,帐内进了个传讯的兵员,打断了诸位军将的谈话。
——“报告大将军,葛将军已至营外。”
众将正在霍平枭的指引下,齐看沙盘,分析着几个关隘要口。
听罢这话,帐中的几位将领皆是一惊。
齐国公麾下的葛遇奇怎么还来到他们军营里了?
“让他进来。”
霍平枭低声命罢,副将孟广亦面带疑惑地看向了他。
男人的神态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可那双漆黑如潭的眼里,却似蕴有极其笃然的筹算。
孟广忽地想起,多年前,他随霍平枭在东宛的那次夜袭。
他那时跟随在霍平枭的金乌大马之后,身为副将,孟广对他的这次决策表示力挺,可心中却并没有什么底气。
但那场仗在霍平枭的率领下,打的极其漂亮。
霍平枭的战法总是出其不意,却有奇效。
葛遇奇很快在兵士的指引下,进了主帐。
待见到被一众军将拥簇着的霍平枭后,他对着眼前这个俊美又年轻的男子施了一个军礼,恭声道:“末将,参见大司马。”
“葛将军请起。”
霍平枭走到他面前,在葛遇奇诧异的目光下,亲自将他搀了起来。
葛遇奇一直待在齐国公的营帐中,总听闻霍平枭的性情桀骜骄亢,可如今得见,却未料及,他待他的态度竟然极为礼重。
葛遇奇心中微微动容,甚而有些受宠若惊。
其余诸将也早就听闻,齐国公麾下的两位大将,纪中和葛遇奇,关系不睦已久,可两人的军衔到底是平级,倒也没将那层龃龉摆到明面上来。
可如今,皇帝在将纪中拔擢成了左副大将军,葛遇奇的心中自然不服。
霍平枭只消使计,对这两人再稍加挑拨,不得重用的葛遇奇早晚会动异心。
当夜。
两仪殿的皇帝就得知了霍平枭将葛遇奇直接拔擢成了镇军大将军,比云麾将军这一军衔,高了整整两级。
皇帝丝毫都未料到,在他以为纪中能成为制衡霍平枭的大将之后,霍平枭竟然悄无声息地使了出离间计,激化了葛、纪这两个人的矛盾,逼得葛遇奇直接跑到了他们军营里。
齐国公的兵虽然归他所控,可底下的人安安分分地待在他的军营里,也多是因着对齐国公这个老将的忠诚。
偏霍平枭实权在手,只要葛遇奇真心想投靠他,他身为大司马,掌大骊境内所有兵马之权,当然就可以将他收编于狼骑团,还能给他拔擢军阶,让他在狼骑团里的地位不亚于纪中。
如此,纪中被他派去霍平枭的军营后,必然要受其掣肘。
这小子怎么比他老子还狡猾?
一想起制衡之计被人识破,反倒被霍平枭摆了一道的事,皇帝就气不打一处来,是以这夜连晚膳都没用,就连陈贵妃的温柔软语,都不能让他心中的苦闷消解半分。
出征前的最后一日。
阮安早已命女使收拾好了随行辎重,趁着得了些空,便拿起自己誊写了数百页的医录,仔细地翻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