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安唇瓣发颤,只神情麻木地对高氏点了点头。
莅了适才那事后,阮安也在后怕。
毕竟她的那些经验,也不能保证次次好用,这孕妇在生产时,就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迈入鬼门关了,稍一不慎,母子皆亡,这道理她比谁都清楚。
每次给孕妇接生完,她都觉得就如被抽筋剥皮般,失去了所有的气力,连魂儿都飘远了。
阮安前脚刚一踏出承天门,神情犹自恍惚,身体却忽地被一道暖意裹缠,她嗅见琥珀沉冽且熟悉的温煦气息,有人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大手亦扣护住了她的脑袋。
纵在夜色中,霍平枭亦看见了阮安的衣裙被染透了大片大片的血迹,这样的景象于他而言,可谓触目惊心。
忽然让他有了即将会失去她的错觉。
这种感受于他而言异常极端,且不可掌控。
一想到会失去阮安,适才有那么一瞬间,霍平枭几乎要丧失理智。
“阿姁。”
他渐渐阖上凌厉的眼眸,低沉的嗓音有些发颤,问道:“你身上怎么都是血?”
第47章 你没事就好
男人温暖的怀抱令阮安的意志逐渐松懈, 一时间,姑娘忽觉鼻间有些发酸,四肢也愈发虚软无力。
霍平枭高大的身体为她挡住了寒朔的秋风, 他温热且触感微粝的掌心带着安抚意味, 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她后颈的那寸软肉。
惊魂未定,阮安突然用手抓住了他章服的臂襕,蜷指的力道越来越紧。
她觉自己就像颗被困于罅隙的芽草,一旦得到阳光的普照, 就再也不想钻回潮暗的地底。
阮安深深地吸了口气, 似带贪婪地汲取着他予她的滋养, 亦缓缓地在他的怀里阖上了双眼。
高氏和相府的女使、嬷嬷们站在宫门旁,她们看着眼前的一切, 神情都有些不自然, 甚而透着尴尬。
高氏暗觉,这对夫妻分明已经成婚半年了, 却跟新婚燕尔似的,腻乎得很。
她瞧着眼前的景象, 也颇觉稀奇。
原来活阎王对自己的女人是这样的。
还挺温柔。
高氏正准备开口同这二人告辞,想早些回相府休息。
今儿个参完这宫宴, 她都得折个几个月的寿!
还没说话, 高氏如被黑夜里蛰伏的野兽盯视, 忽觉一道凌厉目光遽然落在她身上,让她不寒而栗,浑身悚峙。
霍平枭的大手仍扣护着怀中人的脑袋, 却冷冷地看向了她, 神情暗蕴着质问之意。
高氏忽地反应过来, 适才出宫门的时候, 她在提点房家表妹时,表情或多或少有些疾言厉色,估计霍平枭会认为,她这是在训斥他的小娇妻。
那小表妹被吓得失了神,一言不发地缩在他怀里,霍平枭当然会对她产生误解。
好巧不巧的,阮安的身上又都沾上了血。
她这不是拿了个活生生的,恶毒婆母欺凌柔弱小娇妻的话本子吗?
霍平枭的嗓音如锋刃般冷然森寒,问道:“适才到底发生了何事,本侯夫人的身上怎么都是血?”
他从军营回府的时辰普遍较晚,按说他回府时,阮安应该从宫宴回来了。
可及至听见坊内传来击鼓声,长安城即将宵禁,他终于按耐不住,没再侯府多留,即刻骋马赶到了承天门外。
高氏平日在霍平枭这个继子的面前就容易发怵,也不敢催促阮安帮她解释,一时不该说些什么,周围的女使也都垂下了头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正此时,阮安终于回过神来,亦听见了男人透着戾气的话音。
“侯爷。”
阮安突然唤住他,又解释道:“与婆母没有关系,陈贵妃在宫宴上早产,来接生的太医她不信任,妾身临危受命,为她接生,这才蹭了一身的血迹,幸而陈贵妃母子平安,没有殃及霍家……”
话说到一半,阮安从霍平枭的怀中挣脱,亦掀眼看向他。
二人四目相对时,霍平枭微垂鸦睫,沉黯如墨的眼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高氏终于松了口气。
却听这时,阮安又对霍平枭温声问:“侯爷适才错怪了婆母,是不是该跟她赔个不是?”
高氏神情微怔。
她觉,房家表妹这就有点得意忘形了。
她怎么能跟霍平枭这么说话呢,依着活阎王的性情,不得将她训斥一顿啊?
但房家表妹肯为她辩解出头,高氏的心中还是有些感动的。
可高氏意料之中的狂风骤雨却并未发生,只见霍平枭的唇边却忽地多了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略微垂眼,却只凝睇着表情认真的阮安,慢悠悠地说了句:“对不住了,夫人。”
——“是本侯太紧张她了。”
高氏的神情万分诧然,甚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