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第九位,是……这个位置。顾平林找到当年的石椅,低头,手指轻抚椅背。
冰凉的石椅毫无特别之处,前事了无痕。
须臾,顾平林抬眸看向对面。
那一次,玄冥派独占两席,风头无两,多出的一席属于修界最年轻耀眼的大剑修。排座次序与论道实力有关,那人的座位恰好在他对面,说巧合未免过于刻意了,两人当时明争暗斗,说是故意反而更可信。
白衣公子歪在椅子上,随手扶着顾影剑,姿态清闲,妙语如珠,与左右前辈谈笑风生。偏那石椅旁恰好生了株矮树,树上不见叶,花却开得热闹,花枝映俊容,红英飘落在发间、肩头,散在如雪衣衫上,妖魅的红,冰冷的白,恰似那人伪装完美的笑颜。
步水寒退后,他刚坐下,就有九朵嫣红的小花飘来,新鲜含露,有序地浮在面前,托送它们的,乃是至高至强的剑意,外放而不见半点杀机,控制得完美。
对面,墨眸似笑非笑。
“顾掌门终于来了,”清闲从容的声音入耳,就变得分外可恶,“段六等候多时,借花献佛,聊表心意。”
面对挑衅,他亦不退让,当即动用剑意将花朵搅碎:“来而不往非礼也,段大修请。”
“好好的花,可惜,”那人语带惋惜,“顾掌门是嫌弃礼太轻?”
“非也,是不受毫无诚意的礼物。”
……
言语交锋恍如昨日,对面石椅空空,不见当时人,唯有满树红英依旧。
蓦然间,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站着累不累,”段轻名在对面石椅上坐下,“坐。”
心跳骤然加快,顾平林不动声色地问:“为何坐那里?”
段轻名斜斜地歪在椅子上,正抬手弹上方的花瓣,闻言轻拍椅背:“无他,只是觉得此座熟悉。”说到这里,他也若有所思。
顾平林按捺住情绪,语气尽量自然:“熟悉也好,论道会当争一席。”
“你想争?”
“灵心派必争,”顾平林坦然,“你不想?”
段轻名扫视四周,显然是没多大兴趣:“论道岂在座次?这种无聊的游戏,世人总是乐此不疲。”
顾平林深感赞同,排这个座次,不过是门派世家用来炫耀实力的手段罢了,道途原非名利途,若非灵心派需要,自己也懒得来争这种名声。
既如此,他前世为何又争了一席?
顾平林不着痕迹地扬了唇角:“既然无趣,那就走吧。”
.
两人先后下了云崖,也没有再乘金雕,而是不慌不忙地沿着道路往前走。
“时候差不多了吧?”顾平林随口问。
“嗯。”段轻名显然知道他在问什么。
“有应对的办法?”
“没。”
“你还真不怕死。”
“有你啊,”段轻名笑道,“我们师兄弟同甘共苦祸福与共,能得师弟相陪,死有何憾。”
两人正说着,旁边大路上突然来了一大群人,个个神情惊惶,看衣着都是寻常百姓。
“又是舌头!”
“都埋了好几天的人。”
……
议论声飘来,顾平林目光微动,脚步随之一顿。
第108章 师徒恩仇
“可不就是赵四家的老婆子,前几天才埋下去,今早坟就被刨开了,舌头真的不见了。”
“莫不成这死人的舌头有什么用?”
“能有什么用,你还敢做卤舌头吃?”
“呸!你才吃!”
“这还好,上个月死的季老头,还没埋就被割走了舌头……”
“死人也下手,哪个丧尽天良的东西哟!”
……
不用上前打听,顾平林只跟在这群村民后面,就将事情来龙去脉听了个大概。
死人的舌头被割,还不止一人,这不可能是村民私怨,只怕是附近有魔修者,其所炼邪功需要搜集尸体器官做材料,与辛忌取人眼珠炼瞳画差不多。
世间搜集人舌炼魔功的,记忆中倒是有一个。
“舌人鲁公子,”段轻名道,“传闻此人出身北修界阴山鲁氏,生性懦弱,二十岁时娶妻王氏,那王氏乃世所罕见之悍妇,生有一张快嘴利舌,好搬弄是非,不仅气死婆母,更诬小姑与人私通,将小姑逼死,鲁公子不堪忍受,将其杀死,割舌解恨,因畏惧王家人追究,连夜逃走,机缘巧合之下竟得到一卷古功法,自悟炼舌之术,号称舌人,他那法宝‘巧簧’的本形,就是发妻的舌头。”
段氏不愧是一流世家,连这些秘闻都能知晓。顾平林道:“你倒是博闻广记。”
“不敢,略知一二罢了,”段轻名微笑道,“鲁公子虽厉害,却很少在修界兴风作浪,后辈多有不识者,想不到他是隐匿入世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