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郁照尘却看到——江潭落的肉身并没有彻底消失。
他不明白,也从未听过这样的景象。
郁照尘本该崩溃的,但在此时这一点点“异常”,却和那一颗鲛珠一样,在顷刻间就变成了他的支柱。
——或许潭落真的没有死?
——潭落没有死!
“你在做什么?”心魔现身,他不屑道,“这滩血里能有什么?”
“他还能死而复生不成?”
“要是你不毁了毋水下的棺材,他的肉身或许还好。”
这一次郁照尘竟然一点也没有被心魔激怒,他突然笑了一下,慢慢地将手抬了起来。
“江潭落没有死。”
这句话最后一段时间,郁照尘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心魔听到后立刻不耐烦了起来。
但郁照尘却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就在刚刚那一刻,他的神智冲破了疯狂的极值,骤然间回归理智与冷静。
而那疯狂的一半,似乎已经被郁照尘从自己的身体里剖了出去。
心魔还在他耳边大声咒骂着,郁照尘却缓缓施咒,将这流淌一地的鲜血收集了起来,凝成一颗与鲛珠差不多大的血珠,最后把它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
此时的郁照尘,终于摆脱了走火入魔带来的疯狂,但却比往常任何时间都更执着地想要找到江潭落。
他轻轻地旋着手中的鲛珠,一个计划,从他心中生了出来。
蓬莱岛。
“圣主大人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珈行难端着酒壶走到了亭中。
这座小亭位于莲池的正中央,四周都是怒放的暗红色睡莲,这样浓重的色彩,甚至映红了江潭落银白的衣襟。但哪怕如此,坐在其中的人,脸色还是苍白得不像话。
极致的浓艳与清冷相撞,这一刻的江潭落美的不似凡尘中存在的人物。
哪怕是珈行难也看呆了一刻。
“没事,”正在打坐的江潭落缓缓睁开眼睛,“我刚才渡完劫,还未恢复好而已。”
“哦?真的?”珈行难问。
江潭落不再搭理珈行难。
实际上他的脸色,真的和渡劫没有什么关系。
江潭落的心头血被留在了昆仑,这虽然影响不到他的修为,可却让他的身体变得虚弱起来。
江潭落和珈行难从小就认识,不过他一向都觉得,自己和对方并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因此看到珈行难拿着酒壶坐在自己对面,摆出了暂时不会离开的样子后,江潭落立刻就不自在了起来。
他觉得,以防珈行难又说出什么离谱的话,自己要先找个话题出来。
江潭落没有多想,他随口问:“……昆仑现在怎样了?”
“昆仑?”一瞬间,刚才还笑着的珈行难忽然冷下脸来,“一切照旧,郁照尘似乎终于忘了之前的事情,重新去当他那高高在上的天帝了。”
珈行难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接着用手撑着下巴对江潭落眨了眨眼说:“前阵子的深情,总算是演够了。”
珈行难话语中满是嘲讽,要是江潭落真的真情实感历了一场情劫,听到这里肯定会生出些不悦。
然而江潭落没有情丝。
听到珈行难的话,江潭落将酒杯接了过来,喝了一口后认真点头说:“那就好。”
珈行难:“……好?”
“要是他真的放下了从前,对三界而言难道不是一件大好事吗?”
珈行难被江潭落的话噎住,他们两人已经认识了数千年,可是这一刻,珈行难忽然觉得江潭落很陌生。
从前珈行难总是庆幸江潭落没有情丝,这样才能安然渡过这一劫,并毫无留恋地斩断与郁照尘的羁绊。
但是现在珈行难却无比恐慌——藏在“正常”外壳下的江潭落,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人。
他的无情,不只是对世人。
同样……对自己。
“……对。”珈行难点头。
江潭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不久前郁照尘的异常,仍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中。郁照尘的变化这么快,在江潭落看来绝对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郁照尘实在太正常了。江潭落在心底与无嗔说。
正常不好吗?
他走入火入魔已深,绝对不是一两天能够压制下来的,江潭落沉声说,所以我猜……郁照尘现在“正常”的样子,是他的刻意伪装。
啊啊啊——果然,本来就怂的凶剑无嗔,在听到江潭落的话后被吓得不轻,接着给江潭落敲起了熟悉的退堂鼓,那我们惹不起躲得起!
丢人!江潭落放下酒杯,……找到合适的机会,我要去看看。、
江潭落没有将这异常的感觉告诉珈行难,而是默默地记了下来。
半月后,凡世,凌定山。
一身青色劲装的江潭落带着无嗔剑行走在山道间,不过一会便登上了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