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郁书愁。
“圣尊还在处理异魔的事,暂时无法过来,”郁书愁停下脚步问,“他说若有急事的话,你随时可以去找他。”
“这样啊……”江潭落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末了忽然抬眸朝郁书愁笑了一下说,“谢谢圣君。”
鲛人银白的鱼尾,半浸在水中,就像是月亮落了下来。
他笑的时候微微眯眼,紫色的眼眸,就像花瓣一样温柔。
郁书愁不由愣了一下,忽然脸红并轻咳两声将视线移开……仔细想想,虽然认识了一段时间,但他好像还从没有和江潭落如此心平气和的说过话。
“你……”本打算离开的郁书愁停下了脚步,他停顿一会问,“你让我去叫郁照尘,究竟有什么事?”
“没什么,”江潭落一边把玩手中的灵药一边说,“只是突然想要见他一面而已,毕竟这段时日,他一直都在忙异魔的事。”少年的语气轻松地得不能轻松,说话间鱼尾还轻轻地在水中摆动了几下。
江潭落的真心话,只说了一半。
他想见郁照尘,不仅仅是因为有段时间没有见面,更是因为自己那忽然生出来的几分懦弱。
——哪怕已经准备了很久,但是在拿到这一粒灵药的时候,江潭落仍不免本能地产生了逃避的念头。
他忽然想要见郁照尘一面。
要是见到了郁照尘,江潭落或许会……暂缓这个计划。
但可惜的是,郁照尘并没有来。
江潭落不由自嘲一笑。
“你手上拿的这是什么?”郁书愁后知后觉地地现了江潭落手里的东西。
闻言,江潭落下意识将它攥紧在手心。
“是……滋养神魂的灵药。”他说。
“滋养神魂?”郁书愁蹙眉,江潭落的话或许可以骗过别人,但却糊弄不过他,“叫什么名字?”郁书愁追问。
“叫——”江潭落攥着那粒药丸,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他想要编一个名字出来,却又知道编出来的药名,是骗不了郁书愁的。顿了几息,江潭落只得冷冷看了郁书愁一眼说:“怎么,我做的每一件事都需要与圣君您报备解释吗?”
两人之间刚才和缓一点的气氛,再度紧张。
“江潭落,你真是不识好歹,”果然,郁书愁一下便愤怒开来,“我还从来没有这样劝过一个人,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鬼!”
“……”
这一刻,江潭落忽然想起郁书愁曾一次又一次的同自己暗示,甚至于明示过郁照尘的本性。但自己却一回都未曾听进去。
这可不是和他说的一样“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吗?
“你说得对。”江潭落拍着池水笑了出来。
“你,等等……对?”郁书愁憋了一肚子的话,就这么被江潭落轻飘飘地挡了回去。
他说自己说得对?
银白的鱼尾,撞碎了沉在水中的月光,刹那间郁书愁甚至产生了眼前的人,将要与月光一切碎掉的错觉。
就在郁书愁的思绪全然陷在月光中时,江潭落突然仰头吞掉了手中的灵药。
江潭落原以为自己咽下这颗灵药时,会难受会不甘,但他没想到此时他心中竟然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好了,”鲛人转身朝一脸惊愕的郁书愁笑了一下,“我的确是良言难劝的该死鬼,但我……并不是自轻自贱。”他的表情严肃,声音却已经不受控制地跟随情绪起伏一起颤抖了起来。
悲戚感将江潭落紧紧包裹。
“别这么说……”郁书愁摇头,“别说什么自轻自贱。”
江潭落笑了一下,他不由想——没想到如笑话般过了一辈子,最后劝慰自己的,竟然会是从前与自己合不来的郁书愁。
他强忍着情绪,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谢谢。”
“你——”
郁书愁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鲛人重新跃入水中。涟漪摇动,郁书愁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模糊的银白。
在离开连海池前,他忽然看到池边放着一个小小的玉盒。
这是储药用的……
本打算直接离开的郁书愁顿了顿,最终还是没忍住将玉盒拿在了手中,接着方才离开这里。
江潭落与郁照尘结契的日子终于到了。
孟夏时节,草木生长,只有昆仑之巅的仙庭还是那一成不变的样子。
六位身着彩衣的天女,手捧玉盘走到了飞光殿内。
“殿下,请您更衣。”
殿下?
突然听到这两个字,江潭落缓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名义上的确是鲛人族的皇子。
他看到最大的那个玉碟内,放着一件正红色的婚服。
“我不穿这件,”江潭落淡淡地瞥了一眼说,“换这一身吧,是鲛纱制成的。”